同上次见面相比,她又瘦了许多,眼底沾染上青黑的痕迹。她剪了大波浪的长发,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因为天凉,加了件工装外套。
判若两人。
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学委梳着齐刘海学生头,沉浸在题海里,简单又纯粹。
但又有本质上的不同了。
顾辛夷看着她,她的眼底很疲倦,或许是因为心情的沉重,又或许是因为旅途的风尘仆仆,她笑得很勉强。
学委就背了一个双肩包,顾辛夷和她拥抱的时候,她的手指甲很干净,没了冶艳夺目的红色指甲油。
顾辛夷带着她去食堂吃早饭,学委吃得很少,因为室内的空调的缘故,她脱下了工装外套,愈发显得消瘦。
“多吃一点吧。”顾辛夷劝她。
学委摇头,“我路上吃过了。”
这样明显的推托之词,顾辛夷听出来了,但又不好拆穿,只能回忆着她高中时候的口味,又替她买了一盅汤。
学委神情有些涣散,不慎撒了些汤水,转身从背包里拿了纸巾擦拭。
顾辛夷看到她的包里放着一支熟悉又陌生的塑料瓶——
安眠药。
她很快收回视线,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带我到你们学校看看吧,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学委和她说,语气里很唏嘘。
顾辛夷答应,带着她逛着。
一场倒春寒之后,校园里的梧桐树彻底生发枝桠,嫩绿嫩绿的叶子遮掩住湛蓝的天空,顾辛夷挑了出初开学时候大胖和他们做的校园介绍,复述给学委听。
“如果我高考没有出事,说不定会和你同校吧。”学委淡淡地提了一句。
顾辛夷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眼前这个女孩曾经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好苗子,在成绩胜过一切的年代,她低调却辉煌,她的名字出现在光荣榜的最前端,连带着照片一起,让路过的学生铭记下来。
不出意外,她应该走上国内的最高学府。
顾辛夷又想起那时候女生之间的宿舍夜谈,说起梦想时,只有学委一个人淡淡放话:非清华北大不读。
高傲却淡然,她有这个资本。
然而不过只是一夕之间,人生变化无数。
梦想是一个很容易就夭折的雏鸟,等不到张开羽翼的飞翔。
学委没有复读,报了远离星城的学校,很少与同学再联系。
正是晃神之际,顾辛夷收到了手语社社长的电话。
因为第一次排班没有落实好,今天义工活动还缺了一个人,他问顾辛夷能不能帮这个忙。
顾辛夷想起圆圆的笑脸,又看看学委无精打采的模样,将事情应承下来。
学委没有太多的意见,对她来说,需要的不过是一个逃避的空间,哪里都一样。
路上坐车时间有些长,学委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顾辛夷叹了口气,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兜兜转转,又绕回了昨日来过的民房,上了楼,宋姐很欣喜地替她们送了水。
圆圆正是哭闹地厉害,三个义工也手足无措,顾辛夷上去和圆圆打了招呼,圆圆还记得她,慢慢地就止住了哭腔,抱住顾辛夷的脖子,乖乖地蹭了蹭。
“早上好。”顾辛夷对圆圆做了口型,圆圆也对着她做了一样的口型。
学委怔了怔,望向圆圆耳朵上挂着的助听器。
今天圆圆的打扮依旧很漂亮,还戴上了顾辛夷买的发卡,擦干眼泪后,白嫩可爱。
顾辛夷把打火机递给了学委,让学委带着圆圆做吹蜡烛的锻炼。
学委欣然同意。
顾辛夷同宋姐说话,关系熟络起来后,宋姐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她说地很慢,房间里的人都侧耳听着。
学委正用温柔的声音喊着圆圆,忽而发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圆圆是……”
宋姐无意识地摸了摸手:“她出生三天之后,医生做完听力测试,然后就和我们说了。”宋姐话语平静地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我不相信啊,就拿着那个铃铛在圆圆耳朵边上晃啊晃,她的眼睛就一直看着我,就是不知道往旁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