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旁边的周阳也披上棉袄准备下炕:“正好囡囡醒了,再喂一顿吧。”一边说一边准备往外面走,“我去奶那边把暖壶(暖水瓶)拿来。”
“大哥别去了,去了又得挨一顿骂。”周晨叫住准备开门往外走的周阳,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借着窗外的透过来的月光,已经基本能看清东西的轮廓,周晨对屋子里的摆设又熟悉至极,所以做起事来一点障碍都没有。
“骂就骂吧,总不能让囡囡吃凉的。”周阳又准备出去。
“我有办法让囡囡吃热乎的,大半夜地,你可别惹她开骂了,骂起来全家一宿都别得消停。”周晨一边说一边忙着手里的东西,随着水声,一股香甜的奶味儿散了开来。
“你从哪整地热水?”周阳终于放心,走到桌边帮忙。
“不用你,你上炕把囡囡包起来。”周晨端着一只小碗走到炕边“我趁黑烧了个火盆(有底座的黄泥做的敞口盆,把柴草烧完的火红灰烬或木炭放进去,放到炕上取暖,是以前东北农村冬季白天的主要取暖工具。)端咱屋放着,一直用茶缸子在里面热着水呢,温的乎地,囡囡现在吃正好。”
周晚晚被周阳抱在怀里,张嘴喝下周晨喂过来的麦乳精,胃里依然恶心,但比第一次好很多,忍忍就过去了,在熬过了最开始的三四口以后,差不多能用正常速度进食了。兄弟俩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妹妹,看她不吐了,终于放下心来,开始聊天。
“奶知道你烧火盆又该骂糟蹋柴火了。”
“我趁黑在仓房(仓库)后边烧的,没人看见。我明天早点起,把灰倒了再把火盆鸟悄地(无声无息不被发觉地)送回去不就得了。”
“这事儿你别管了,基建工地那边上工早,我早点起给送回去,你明天晚去一会儿队里,喂了囡囡再走。别让奶知道麦乳精的事儿,沈首长那就这一罐,还是省城里的大官过来慰问送的,吵吵(宣扬)出去了谁都想去要,再让人家沈首长作难。”
稍微有点力气思考的周晚晚这才留意到,在这个草根树皮都难找到的荒年,哥哥给她吃地竟然是麦乳精。这件事在她前世也是有的,大哥每次说起来都会反复强调周晚晚命好,有贵人相助。
这个被大哥认定是周晚晚命中贵人的沈首长,是村里早年参军出去打鬼子的老革命,解放后回村,大家才知道他在部队做了大官。至于是什么大官,村里人也弄不明白部队里的军衔,就听人说首长是个很大的官名,就叫他沈首长。
那天周阳去求生产队队长,想给周晚晚弄点粮食吃,被回村养病的沈首长碰到,在了解了他家的情况后,沈首长给了周阳一罐麦乳精。靠着这罐麦乳精,周晚晚活了下来,前世今生,皆是如此。
周晨对哥哥的嘱咐点头应是,不过他却有另外的考虑,“我知道。这要是让奶知道,不是进老姑肚子里就是给大姑家那俩小的吃了,哪有咱囡囡啥事儿。基建队分的红薯干你也别往家里拿了,队里活那么重,你只跟我们一样吃菜叶子糊糊哪行?拿回来奶也不给咱家人吃,都给大姑攒着呢。别信奶说的,她要是一天给咱囡囡嚼一两喂了,囡囡还至于饿成这样。”周晨喂完一小碗麦乳精,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炕睡觉。
被周晨提醒,周阳想起来,基建队今天发的二两红薯干还没交给奶奶,在自己裤兜里揣着呢,提醒弟弟拿出来吃了:“……再给小霞留两块,明天给她,嘱咐她偷偷吃,被让别人看见。”
“我不吃,你自己都吃了!”周晨的火蹭一下窜了起来,“别给她留,啥用没有,囡囡被扔出去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声都不吱!”
“她才七岁,能知道啥……再说她也拦不住,你看今天咱奶那劲头儿,咱俩都强支巴(应付)住。”
“不能干别地不能去给咱俩报个信儿啊?人刘二婶家的二狗才六岁,就知道看见奶要扔囡囡赶紧跑队里找我。囡囡是她亲妹妹,她咋就能在那干看着一点儿不着急?”
周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几近是呢喃地道:“小霞从小在奶那炕长大,跟咱们不亲……”
“那不是没盖房子时咱家那铺炕睡不下吗,也没人让她去,是她自己个跟老姑屁股后面非要去那炕睡,她要不去,你去我去不都一样?”周晨收拾好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