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大约一刻钟,外头来报,说老太爷和老爷回来了,仲氏这才让人送上午膳,不忘调侃道,“一觉睡到用午膳的时辰,数遍燕京女子,怕也只有你一个了。木沐,千万别跟你娘学!”
“娘最近太累了。她要给先太后娘娘念经,念了九九八十一天,只睡一天还不够,得多睡几天。”木沐认真解释,惹得仲氏大爱,搂着他心肝肉地直叫。
关素衣抓住他小胖手用力亲了两嘴,笑道,“娘平时没白疼你。咱家木沐将来必是燕京城里最孝顺,最有出息的孩子。”
“那可不!”老爷子笑哈哈地走进来,一面脱掉官帽一面甩袖放言,“这回我亲自教导他,谁也不准插手!我有生之年必要培养出一代鸿儒,尽承我儒学衣钵。”
关父紧随其后,表情无奈。老爷子这番话不是暗指他教坏了依依吗?多大点事?用得着成天念叨?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聊了一会儿,待饭菜上齐便坐下用膳。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厅堂里极为安静,饭毕,下仆立刻将残羹冷炙收拾干净,老爷子等人各自散了,关父才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上回你被内宫女官刁难,是皇上替你解了围?”
“是。”关素衣一口气提了上来。
“今日我去给木沐录籍,户曹说白总管昨儿个已经办好了,连文书都交给你了,有这事吗?”
“有。”
“皇上还替你抹平了剖腹取子那事,你倒是沾尽了皇权的光。”
“可不是嘛。”关素衣表情淡定,“权利真是个好东西,能造势,能压人,还能保命。若非您和祖父身居高位,实权在握,这次和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试想,若咱家还是初入燕京那番光景,我在赵家受了再大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因为得罪了他家,便会连累你们,纵有满身傲骨,亦会被摧折殆尽。”
察觉她话里满是怨气,仿佛真被打断过傲骨,关父不免提点道,“未曾发生、更不可能发生的事,何须耗费心神胡思乱想?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君子摄权又当如何?”
关素衣想也不想地道,“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故君子摄政、摄权,当名正言顺。”
关父欣慰颔首,“甚善。此乃警世之言,亦为处世之道。‘名’乃法度伦常,‘正名’即为合乎法度,不违伦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有其位,各司其职,不得僭越。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步步登高,权重望崇,也终会受其反噬,不得其死。”话落,他直勾勾地看向女儿,目光锐利。
关素衣垂眸哂笑,“父亲不必与我探讨圣人之言,女儿很快便要回胶州陪外祖父种田去了,日后您再见我,怕就不是握羊毫的文士,而是扛锄头的农女。”
关父定定看她半晌,这才抚须朗笑。关素衣大松口气,立刻告辞离开,说是要去东郊探望大师兄。木沐被老爷子带去书房,这会儿正在练字,鼻头沾了一滴墨点,小模样十分可爱。她站在窗边望了许久,不忍打搅祖孙俩,只好独自上路。
明兰刚回来,正忙着四处联络她的小姐妹,唯有金子跟在主子身边。二人乘坐马车抵达私塾,还未入内就听见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你这窝囊废!让你去帝师府请荐为官你不去,偏要参加什么科举。你整天读这些书有啥用?能多赚几两银子吗?你那好师妹害得你所有学生都跑光了,没了束脩,咱们吃什么,喝什么?你快点给我穿好衣服出门,去帝师府借银子。再怎么着也是他家害了你,不能一点儿补偿也不给吧?”
宋大嫂子,真是久违了!一瞬间,关素衣的思绪便从现在追溯至过去。上辈子她原可以澄清那些污蔑,却没料这位好嫂子竟忽然反口,言之凿凿地说曾亲眼见过她与大师兄厮混。发配沧州后,经由赵望舒自供她才得知,对方竟只是为了区区千两银子就卖掉了大师兄,盖因大师兄私德有亏被革除了功名,她害怕继续跟着他吃苦受罪。
在这世上,不但女怕嫁错郎,郎也怕娶错妇,其代价均十分惨烈。
关素衣推门进去,作揖道,“大师兄,日前连累了你,师妹心中着实难安,特来向你赔罪。吕先生那事你不用介怀,不出两月,谁对谁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