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轻铠骑军冲锋时,江心洲上和对面岸上的北魏大军一片肃然,除了天空之中依旧有少数使用强弓的箭矢在嗤嗤的洒落,其余所有军械全部停歇,那些北魏军士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呐喊声,或者欢呼声,相反有肃穆和轻远的歌声响起。
这是北魏的向死歌。
歌声送给那些必死的战士。
歌声并不威武雄壮,只是希望战死的战士能够安息,希望英勇战死的战士之魂能够回归自己的家乡。
每个生着的人都有牵挂,没有人喜欢去面对死亡,在这支北魏大军中所有人看来,只是对方城中有一名亚圣的存在,这支轻铠骑军之中的每个人便都是真正的死士。
更何况按照之前的军情,钟离城中有大量的军械,第一时间冲锋的军队,必定会遭受城中南朝军士的疯狂垂死反扑。
然而当这道铁流在已经变得更为宽阔平坦的浮桥上急速的蔓延时,钟离城内还是一片死寂。
这支轻铠军最前方的十数骑目光同时剧烈的收缩起来,一道身影出现在前方遍布落矢的乱石滩上。
铁蹄狂暴的践踏着浮木和乱石,以及为了平整道路而铺设的装着泥土的草袋。
各种古怪的声音和视死如归的气息,给任何人都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林意也不例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然后一个纵跃,调整了自己所站立的身位。
这段城墙已经破损不堪,有四五处可以让军队不用攀爬便直接冲入的缺口,只是他现在身后这段缺口最宽,足以让齐头并进的数十骑一瞬间涌入。
只是他一个人的身躯,当然不可能堵住这样大的断口,但是密集的蹄声里,他身后城墙里面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一名南朝军士出来。
看着这名孤单一人的年轻南朝修行者,想着他之前的一切表现,这些视死如归的北魏骑军心中却很自然的生出凛冽的寒意,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的目光不由看向林意身侧那孤岛般的断墙之上。
看到那根显得分外沉重的镇河塔心还笔直的插在上面,他们的心神才略定。
这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情绪。
对于这些赴死的骑军而言,他们不想被这样沉重的兵器砸中自己的身体。
林意感受到了这些人的情绪。
这些人和南朝的军士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有着自己丰富的感情,但对于他而言,他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好就是抛开自己的所有感情。
这些骑军的目光向上,他的目光却是往下垂去。
他身周到处落满了箭矢。
前面几波箭雨纯粹是这支北魏大军用来宣泄情绪和展示力量,这恐怕是这支大军的习惯使然,两军交战,气势固然重要,然而这支北魏军队恐怕忘记了,十万大军对三千余军队,这样的箭雨宣泄没有多少意义。
纷乱的箭矢在他身周如生长旺盛的长茅草。
很多箭矢在坚硬的石上撞击折断,但同样有很多箭矢落在乱石的缝隙之中,好生生的矗立着。
他平静的伸出双手,捋稻草一般捋去,动作不算好看,但很实用,他的双手各自抓了一捧箭矢,然后他低喝一声,用力的将手中抓住的箭矢投掷了出去。
他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投掷,但此时他不需要精准,只需要力量,因为他的面前全部都是狂奔而来的骑军。
若论力量,此时的他比起在洛水之畔练习投掷时已经不知进步了多少。
他的两条手臂就像是两架弩车,这些箭矢在脱手的刹那,便发出了暴烈的破空声。
十数名冲在最前的骑军全部中箭,区别只是中了多少箭。
鲜血在他们身上爆开的同时,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惨呼着往后坠去,脚被马镫拖住,身体被拖在马后。
这些战马身上也大多中箭,在冲出数步之后便凄厉的嘶吼着撞倒在乱石之中,砰砰砰的沉闷撞击声中,大团破碎的血肉飞洒着,难以分清是马身上还是骑者身上的血肉。
冲得最靠前的战马撞上的乱石滩最陡,和林意只有数十步的距离,略有坡度的犬牙交错的坡度将这些战马瞬间变成骨骼刺出的一堆可怖破烂血肉。
林意的面容坚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