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流光引蝶(4)
听闻那声清脆的碎裂,掌柜的妇人踩着匆忙的步伐赶了过来。她的面上浮现显然易见的愠怒,眉头紧蹙,皮肤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她的胸口有些微喘的起伏着,一双眼凌厉瞪视着跪倒在榻榻米上的白蝶。
啪!
嫣红的身形颓然向一侧倾倒,黑髮瞬间散落。
妇人粗糙的掌心狠狠地甩过白蝶的左颊,一声响亮,白蝶的面颊上泛起清晰的掌印,绯红之中挟带着些微瘀血的细点。
「我看妳做事谨慎,手脚伶俐,才许妳留在这里!」妇人气得面色有些充血,扬高了音调,尖声斥骂着:「妳给我找了这幺个麻烦,是存心想砸了我竹居楼的招牌!是不是?」
白蝶偏着头,细柔的髮丝掩住了她的半脸,阴影之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她两手抵着地,缓缓撑起自己被打偏的身子,端正跪在妇人的脚尖前。
「白蝶知错了,白蝶没有这个意思……」她再度伏地连磕了好几个头,微弱的嗓音颤慄着,额心淡淡地泛红。
「让妳白吃白住的,不过做点事情而已,就这幺不乐意?」
「白蝶甘愿受罚。」白蝶迷濛的黑眸中盈着细微的清泪,猛地一个转身面向朝颜与紫氏良:「请大人处罚我吧,都是白蝶的过错,要我做什幺都行……」
一阵愕然,朝颜连忙起身欲上前扶起白蝶,衣料拉扯,腿上的烫伤传来一阵灼痛,她拧起眉心不稳地跌回坐垫上。
「先让她去换件衣服,把伤口上了药再说。」紫氏良见状,转头对着妇人说道。
那妇人听了急忙换了一副脸色,堆起笑容直点头:「您说的是!真是非常抱歉,白蝶她还年轻,粗枝大叶的……」语落,她回头望向仍然跪在地上的白蝶,神情冰冷。
「还不快带这位姑娘下去换件衣裳!」妇人竖起眉,挥了挥手将一旁几个人招了过来:「你们快把这儿收拾乾净了,再去取药到后头的小房间来!」
「是。」那几人和白蝶异口同声地应道。
白蝶纤弱的身躯徐徐站了起来,摇摇欲坠;她将一头被打散的髮轻轻一拢,任意束了起来。她的唇角还残余着瘀伤,朱唇轻启。
「这位大人请随我来,我带您到后头去换了这身湿衣裳。」声嗓细细,身段柔软。
见朝颜因疼痛而有些微晃的步伐,紫氏良的眉宇不由得蹙了起来。他伸手撑住朝颜的手臂让她站稳身子,小心跨过地面上碎散的陶片。
「我也一起去吧。」尚月从容起身,眼底平静无波:「既是姊姊受伤了,我应当是要去看看的,否则怎幺能放心呢?」
「那幺请各位大人一同跟上吧。」白蝶淡声答覆,幽幽柔柔。
「白蝶,我替那位姑娘将乾净的衣裳送来了。」一位年轻女性的嗓音响起,隔着厚重的门扉,依稀传入了房内。
「请进来吧。」白蝶俯身替坐在屏风后的朝颜悉心上着药,没有抬头,仅是向那抹映在屏风上的人影喊了声:「放在那里就好了,谢谢妳。」
嫋嫋细竹绘染的屏风后,朝颜只穿着一件做衬衣的单薄白色小袖,下摆略微撩起至大腿处;斑驳的伤痕或深或浅地散布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像枯萎散落的残花。
「白蝶今日不慎烫伤了您,深感抱歉。」白蝶低着头,一面将药膏敷抹在朝颜的腿上,一面歛了眼,清秀的面容上满是歉意。
「这件事过去了就罢了,不用放在心上。」朝颜望着她让浏海微掩的脸孔,因腿上袭来的刺痛而一颤,咬唇继续道:「刚才妳让掌柜打了,看起来下手不轻,还好吗?」
白蝶迷茫的眼底似有什幺一晃而过。
那一掌将她打倒在地,打散了她的髮,也打落了她的尊严。人们为了尊严而捨弃生命,她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她不需要尊严,不需要道德。
「您请放心,白蝶不会有事的。」情绪如同涟漪般晃散开来,白蝶静静以浅笑饰去,摇了摇头,隐含几许凄苦。
「真的?」
「是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我去拿衣服来让您换了吧。」语落,白蝶起身走出屏风,候在外侧的紫氏良与尚月立即抬首望向她。
「伤势如何?」紫氏良先行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