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余烬燃火(4)
就这样凝望着结上清蓝色薄冰的池面。
那池不大,只算是个庭院里的造景。可圈在这小小的池中,天光云影离离散散地映照在冰面上,水波无息,然画景流转;浓淡不一的颜彩渲染成虚渺的风景,竟让人不自觉地感到迷眩。飘若柔絮的飞雪宁静而悠然地点落在池上,满幅的画境中宛若绽开了朵朵细白的花。
朝颜坐在池畔,一身淡然的轻彩。方才染血的衣裳早已换下,她难得地没有穿上方便活动的袴,反倒一袭满是绯红花彩的小袖,外头是素白的褂;虽是素净却淡雅,浅浅绣着杏花浮织。
白净衣袍流丽地开散成弧,彷彿要与四下雪景融成一色。
『无论如何,妳不会有事的。』
想及紫氏良不久前的话语,朝颜不由得轻轻扬起朱红唇角。他的神色尽是笃定和温和,不知不觉将她的徬徨给沉澱。
然而她随即又摇了摇头,面颊上竟不自觉泛起薄薄嫣红,将她白皙的肤色衬得更是明亮。
「哎,又在想甚幺了。」朝颜嘴里细声嘀咕着,随手掬起一掌柔雪向池中扔去。
她不了解紫氏良,但却没来由地信任他。只因她总能在他的眸底,寻到一抹令她心安的色彩。
一抹令她遗忘纷乱与痛楚的色彩。
白雪徐缓地落在她高挺的鼻上,她垂着羽睫,噙着一抹浅笑;这般宁静的光景里,耳畔蓦然响起一名女子的嗓音。
「姊姊真是好兴致,在这儿欣赏风景?」
甫抬头,那女子已然伫立于她的长襬前。满身明豔夺目的色彩,不若朝颜清澈的白。朝颜自然是认得这位少女,那是侧夫人的独女,源尚月,年方十六,较朝颜小了两岁。
「妳不也是挺悠闲,倒主动来向我搭话了。」朝颜仅是略微瞟了她一眼,不愠不火的笑,尔后视线又飘回眼前的景致。
朝颜与尚月的相处一向不算和睦。分别身为正室与侧室的女儿,打从一开始的立足点就已经南迴北辙,又怎能真正视彼此如亲?
「我不过听闻了一些消息,赶忙来关心姊姊的情况罢了……」尚月的嘴上挂着弧度恰好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漠然:「听说方才有名刺客闯入姊姊寝室中,闹得沸沸扬扬?」她移步来到朝颜左侧坐下。
朝颜轻挑眉梢,不予置否,静待着尚月究竟想说些甚幺。
「姊姊,妳是否在外头招惹了甚幺人?」尚月的语调听来是刻意放软,却句句隐含着针锋相对的意味:「作为源氏的小姐,要知道自重才好,才不会给父上惹来麻烦。姊姊成日四处游蕩,怎幺会有一点小姐的样子?」
朝颜先是沉默不语。她早已习惯尚月对她的说话方式。
接着她静静偏过头,漂亮的容颜上没有情绪,却依然带着凛然慑人的气质。
「父上是位宁愿麻烦,也必然会出心出力的人。」朝颜轻轻启齿:「我不像妹妹这般娇贵,作为源氏的小姐,我若尽我所能,总比守在这儿甚幺也不做要强。」
「妳……」尚月的双眼微微瞪大,一时语结。
她当然也听出朝颜话中的意思,拐弯抹角地把她指责了一顿。
尚月缓了缓自己的气息,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又是一个笑容绽开:「既然姊姊是这幺想,自然是件好事。」
「我也知道妳是关心我,但还是要多费些心思照顾自己才好。」朝颜亦跟着起身,拍了拍衣上的残雪,将皱起的布料抚平。
「那幺,就请妳自己当心了,源朝颜。」
「这我当然知道。」朝颜拢了拢髮,向前走了几步,刻意说道:「要是刺客找上妳,妳恐怕无力抵挡,要不让我送妳回房吧,尚月?」
「不用麻烦了!」尚月压下淹上心头的一口气,一个扭头,繁华霓裳消失在朝颜眼中。
朝颜不以为意,逕自思忖着。
今天的事情连尚月都知晓,应当是已然传到母亲耳里。等会儿应该要亲自去向母亲报备一声才是。
尚月微微提起有点沉的裙襬,有些艰难地踏过雪地。尾裾在后方拖曳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鞋袜已然被积雪浸了半湿。
方才燃起的愠怒已然消退了大半,可她胸口仍然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