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话 甯愿秦家天下安
舒贵妃虽久居深宫高院,不过自家侄子在外头招摇的事,却算不用特地打听,宫里也会如雪片般传得飞快。
比如秦世子对哪家姑娘笑了,再比如秦世子身旁的不起眼女侍卫买了一个包子给路边的乞丐等等。
『着实是个心善的孩子。』跟在舒贵妃身边多年的顾嬷嬷也跟着听了不少流言,当时微微一笑对十七这个被秦毓瑭路上捡到的小乞女下了评论。
对于秦毓瑭的揶揄反问,舒贵妃如黑蝶展翅的长睫静静一颤也不颤,丝毫引不起她的任何情绪波动,她拢袖抬纤腕在棋盘上下了白子,朱唇轻启,「小瑭,你老实告诉姑姑,想支持谁?」
窗沿下薰香四溢。
秦毓瑭挑了挑黑眉,随手下了一子黑棋,用似笑非笑的语气,「姑姑,妳说皇帝我来当,如何?」
正要下白子的舒贵妃手一顿,夹在指尖上的白子掉落到棋盘上,棋盘震了震打乱了所有棋路,掀动眼皮凝视秦毓瑭,琥珀色中的漂亮瞳孔中倒影着秦毓瑭玩世不恭的勾唇笑容,彷彿是在分辨这话是玩笑还是真话。
棋盘已乱无法再继续下,秦毓瑭脸上略带惋惜,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望着红院高墙中几株枫红茂盛。
舒贵妃寝殿不喜热闹,用人一向冷清,今日招他入宫说话更是撤退了所有宫人,只留心腹顾嬷嬷在身边。
「太子依赖母家,谗言不能明辨;镇王生性冲动,做事粗暴。能成帝位也只有性情淡而温的烨王,但只要太子还在的一天,烨王绝不会断手足之情。至于体虚又无母家依靠的骆王则一直在寻找能作为手中的剑,等待时机。」他一字一句精闢分析,藏在袖下的手蜷了蜷,续说道:「姑姑,我做了一个长梦,梦到自己贪图那个位子,妳猜最后结果如何?」
庭院中飘然落下的枫叶一头栽进了满地的叶堆中,彷彿是他那段如虚如幻的凋零象徵。
他闭上眼,陷入那段回忆中,所有认识的人的头颅一个一个排在他面前,有的目露惊恐、有的死不瞑目、有的长满蛆虫、有的……看不清是谁的脸孔了。
舒贵妃后来是自缢在皇宫的,他连亲姑姑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再也承受不住因为自己的贪婪而背负的罪孽了,重来一次,他说什幺也不让。
倚靠在软椅上的舒贵妃静默不语,看着秦毓瑭单薄的双肩,她恍惚想起那个踩着摇摇晃晃步伐,跟着她身后奶声奶气讨抱抱的雉幼孩童。
是什幺时候,那个孩子双肩是如此沉重,沉重到无法像他们奔跑而来。
「结果如何?」
身后传来舒贵妃不鹹不淡的问,秦毓瑭从噩梦中惊醒,回头与舒贵妃四目相对,却发现舒贵妃调整了一下舒适的姿势,双目中亦不起波澜,彷彿就是随口问了句今日天气如何,与他闲话家常。
这就是秦家所出的女子,久居深宫圣宠不衰的舒贵妃秦甯,淡眼看望世间俗事。
他蠕了蠕嘴唇,哑着声音如乌鸦夜啼,「死无葬身之地。」
他被家族死士劫狱前的最后一回望,那一颗颗的头颅,早已被鼠虫啃食的面目全非,死无葬身之地了。
「姑姑,秦家不能成为骆王手中的剑。」他收拾好喉咙中的颤动,语气坚定。
「我们家不会成为谁的剑。」舒贵妃道。
鼻尖萦绕着薰香不散,秦毓瑭睨了一眼窗沿下,眼波流转间一涌一涌潮浪,问道:「姑姑何时换的香?」
舒贵妃随着他的目光转移,示意站在窗沿边的顾嬷嬷回话。
「回公子,是骆王殿下送过来的,说有提神效果。」顾嬷嬷答,舒贵妃所用之物向来都是经过严厉检查,为了消除秦毓瑭的疑虑,顾嬷嬷又补充道:「公子放心,已请太医看过,对娘娘是无害之物,确有消除疲劳、神情气爽作用。」
秦毓瑭侧脸淡漠道:「迷迭香研磨成香确有提神之效,配上陛下身上的龙涎香相辅相成,乃催情香极品。」
此话一出,顾嬷嬷脸色一大变,倏地望着舒贵妃,而舒贵妃秀丽的容颜也一凝,眸底闪过锋利芒刺。
皇上时常到舒贵妃寝宫走动,共赴巫山云雨是人之常情。
秦毓瑭告别舒贵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