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陈佳丽的那件事来,当即便叫人去带高保勖见面。
高保勖是个三十几岁的清瘦汉子,进来时有点惶恐和迷惑。他似乎没想明白郭绍要单独接见他,按理就算单独接见荆南的人,也应该是国主高保融才对。
“拜见郭大帅。”高保勖执礼道。
郭绍随意地指着公案前侧的一把椅子,说道:“高将军请坐。我找你有点私事,大概一个多月前,高将军在荆南劫留了‘沈陈李’商帮一大批财货,你还记得罢?”
高保勖一副沉思回忆的样子。
郭绍见状露出一个笑容:“原来不太记得了……我可是听说那批货价值非常大,高将军竟能忘记,看来你不止一次得到这么丰厚的收获,积攒得不少嘛……”
“记得,记得。”高保勖忙道,“是有那么件事……”
郭绍道:“那‘沈陈李’商帮里有个东家与我交情不浅,高将军能不能把东西还出来,也好让我在好友面前讨个人情?”
高保勖忙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郭大帅恕罪,在下之前不知道那些人与您有关,要是知道,就是借我豹子胆也不敢动郭大帅的东西呐!”
郭绍好言道:“我当然知道,高将军也不是见着东西就抢的人。你劫了多少东西?”
高保勖忙道:“能否借笔一用,在下把大概清单写下来?”
“请便。”郭绍道。
过了许久,郭绍便拿起一张墨未干的纸作势瞧起来,他是看得一头雾水。因为他不是商人,对这些货物的价值不清楚,不知道纸上写的这些东西价值几何。
郭绍刚想问高保勖值多少钱,但略微一想便改口道:“高将军,我有个道理想与你说说。”
高保勖忙道:“在下洗耳恭听。”
郭绍道:“你想想今天的李景威,脑袋说掉就掉了,人一死再多的钱还有用吗?”他看了一眼高保勖,又好言劝道,“李景威不仅掉了脑袋,家产也会被没收。我既然连人都杀了,何必再保他家里的财产……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如果现在谈得拢,我何必先杀了高将军,再把你家的人拿来严刑逼供、让他们供出你藏财货的所在?”
高保勖听得一怔一怔,脸色十分难看。他再也坐不住了,径直从椅子上跪伏在地,语气十分哀伤:“郭大帅,我真不知道那‘沈陈李’商帮是您的人……”
“我知道的,高将军快快请起。”郭绍上前客气扶住他,“我不是想仗势欺人,实在是形势所逼。如果荆南还在高家手里,咱们平等商议就可以讨价还价;你看现在……荆南已经完全不在你们手里、生死全操别人之手,咱们之间的谈判底气已经完全不同了。但我还是这么客气地和高将军协商,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很克制、很讲道理的人?”
“是,是……”高保勖鸡啄米地点头,“郭大帅句句都是大道。”他顿了顿一本正经地感叹道,“我忽然也有些领悟。”
郭绍看着手里的清单,实在没什么兴趣听他领悟,但想着孙大娘说财货价值高达二十万贯,觉得多说几句废话还是非常值得的。当下便耐心地说道:“高将军有何领悟?”
高保勖叹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最靠得住的是金银钱财,现在忽然觉得那玩意也靠不住……因为人的性命太不牢靠,命都没了,钱再牢靠也是枉然。”
郭绍点头道:“人一醒悟就好。”
高保勖当即重新写了一份清单。
……当天下午,郭绍便把清单交给孙大娘,叫她带自己的人跟着高保勖去把财货清理出来。孙大娘专门求见郭绍,说道:“东西不太对。”
“高保勖还敢少?这厮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郭绍当即也很纳闷。
孙大娘却道:“非也,妾身很奇怪,被劫的财货怎么反而变多了?”
郭绍:“……”
孙大娘道:“郭将军已经帮了大忙,咱们不能只顾贪图财物、不顾诚信,这多出来的……怎么办?”
郭绍不动声色道:“既然高保勖也认了,你们便收着罢。”
孙大娘上前几步,小声说道:“多余的那些,陈夫人暂且帮郭将军出售,所得数目以后呈送郭府,暂且存在夫人那里,郭将军要用时来取便是。”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