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广陵江中下游,青州水师占据居高临下的优势,一直是曹长卿亲自坐镇旗舰的广陵水师屯兵下游,但因为青州水师总体战力不如后者,所以就只能对峙下去,可谓输赢只会在江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广陵江北岸上的广袤土地上,互换生死。如此一来,青州水师的两位话事人,其中有龙王美誉的韦栋去过京城面过圣,已经跑去广陵王赵毅的府上成为座上宾,算是抽身而退了,这就苦了只在名义上作为水师统帅的靖安王赵珣,征南大将军吴重轩麾下那帮骄兵悍将,不怎么拿这位年轻藩王当回事,连带着地方官府也不怎么待见离开辖境的赵珣,使得赵珣只能待在一艘黄龙楼船上闭门谢客,当然,也没什么人可以让年轻藩王去谢客,据说每天从两岸购置送往船上的佳酿醇酒就没有断过,多半是躲起来借酒浇愁呢。
但事实上赵珣非但没有意志消沉,反而兴致颇高,除了身边有那位形神皆酷似老靖安王妃的动人女子作陪,赵珣在船舱内两面墙壁上分别挂有凉莽关防图和广陵形势图,每天都会搬条椅子在墙下正襟危坐,琢磨两座战场接下来的趋势,虽然赵珣心知肚明,自己短时间内极有可能注定是个滑稽可笑的无兵藩王了,但是赵珣跟老靖安王赵衡那里学到了一件本事,那就是隐忍蛰伏,而老藩王留给他的那个谋士,又教会了赵珣第二件事,就是以退为进,青州骑军损失殆尽,是自断一臂,但这让他坐稳了靖安王的座椅,甚至略有盈余,毕竟他入主了青州水师,接下来那一万靖安道青壮的慷慨赴死,则是他在身边少了那名目盲年轻人之后的第一次自作主张,赵珣颇为自得,如果朝廷没有让来温太乙和马忠贤两位新任封疆大吏来他的地盘掺沙子,那就更圆满了,尤其是温太乙这个熟稔靖安道官场的老青州,在洪灵枢入京后,温老侍郎时隔多年突兀地杀了个回马枪,以经略使的显赫身份衣锦还乡,令他如鲠在喉,至于马忠贤,终究是个外乡人,青州官场出了名的排外,再者地方上军政大佬相互间眉来眼去是朝廷大忌,马忠贤不太可能跟温太乙真正做到同气连枝。
今日赵珣又坐在墙下,双指拎着酒壶轻轻摇晃,侧头笑望向坐在自己身旁椅子上女子,“那位陆先生在背叛我之前,曾经留下一封洋洋洒洒万余字的长篇书信,其中就有提到广陵战事中后期的青州格局,他说这一任靖安道经略使可能会是身为早年张庐弃子的元虢,节度使则是洪灵枢这位地头蛇,结果你看看,咱们陆先生也有‘看错’的时候啊。”
女子皱了皱眉头,并不是一味附和年轻藩王对那位谋士落井下石,而是以毫不遮掩的教训口气说道:“陆先生前两年为王爷鞠躬尽瘁,即便没有善始善终,可终归没有对你做出半点不利举措,那么你就不该如此挖苦他!身为一方之主,就当有与之匹配的容人之量。”
赵珣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是我错了。”
她感慨道:“如果陆先生还留在王爷身边就好了。”
她如今在青州高层官场暗处被腹诽为女子藩王,甚至连洪灵枢在离任前都揣测正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年轻藩王身边吹枕头风,才挤走了素来对她不喜的目盲谋士。但是她也好,赵珣也罢,都清楚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真正要陆诩离开青州的人,是太安城坐龙椅的那位年轻天子。差不多的岁数,同样姓赵,一个身穿蟒袍的年轻藩王,一个身穿龙袍的年轻天子,却是云泥之别啊。赵珣知道陆诩的身不由己,但是他对陆诩的情感一直极为复杂晦暗,既有敬佩也有忌惮,既想成为至交好友,又希望能够折服此人。
赵珣举起精美酒壶小酌一口,笑意浓郁了几分,“世人不知道姓徐的为何举兵南下,我晓得,爱美人不爱江山嘛,以前我确实很嫉妒他,现在回想一下,何须如此?自己心仪的女子,台面上贵为坐拥半数中原版图的一国之君,可结果先是被那名玉树临风的宋家弟子觊觎,朝堂上更有无数臣子帮着鼓吹造势,等到战况不利,曹长卿不得不离开水师,文武百官们好不容易消停一点,她又被架到火炉上,不得不御驾亲征,我刚刚得到几封谍报,泱泱大楚养育出来的巍巍士子,竟然开始主动向外边泄露出一个秘密消息,那女子其实并没有前往第一条防线的西垒壁古战场,而是被隐蔽禁锢在了皇宫大内!一个个道貌岸然,美其名曰君王不可以身犯险,以防万一,其实呢,还不是想着西楚京城被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