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祖面不改色,只是凝视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北凉骑军三把手,缓缓道:“周康,军中无戏言,有些话我能忍,但有些话不是当作放个屁就完事的。”
周康眯眼阴沉笑道:“终于不能忍了?城外有本将的北凉右军三万骑,你还敢在重冢杀我不成?”
然后周康笑着故作环顾四周状,“演义小说里都有那掷杯为号的有趣段子,说是只要丢了酒杯,就会有几百刀斧手杀出来把人剁成肉泥,只不过你顾大祖手里也无酒杯,屋内这些将领校尉,似乎也未必听你的发号施令吧?”
顾大祖笑了笑,“你我心知肚明,在重冢军镇,你周统领软禁我还差不多,在座诸将,如今或多或少看我顾大祖都不太顺眼。”
生怕火上浇油所以一直不怎么插话的老将陈云垂叹息一声,怎么事情就闹到这一步了?如果褚禄山在场就好了,要不然换成燕文鸾或者袁左宗任意一个也行啊,这便是群龙无首的结果,若不是众人面对的这种足以影响北凉走势、乃至于整个天下格局的大事,屋内的顾大祖也好,周康也罢,甚至是齐当国宁峨眉这些北凉军伍的年轻翘楚,也都能独当一面,足够决定一州战事的胜负,根本不会如此棘手头疼。陈云垂想到这里,突然有些伤感,记起了自己曾经年轻时的那段戎马岁月,那时候也是这般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济济一堂,李义山,赵长陵,燕文鸾,吴用,徐璞,尉铁山,刘元季,钟洪武,陈芝豹,袁左宗,褚禄山……只是那个时候,最终都会有个人一锤定音,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近乎内讧的陌生局面。
可惜王爷要亲自赶赴流州救火。
而死守怀阳关的边军第一号人物褚禄山也不知为何,对身后势力复杂的重冢军务并未做出任何预判决策。
陈云垂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做一回和事老,今天议事堂说不定就要大打出手了。虽然陈云垂心底更倾向于周康的主动出击,但是毕竟顾大祖是步军一系在凉州的头面人物,对于锦鹧鸪肆无忌惮的侮辱打压,陈云垂难免也有些心有戚戚,归根结底,这不是什么周顾之争,而是北凉骑军和步军之间长久以往的天然分歧,这个矛盾哪怕是燕文鸾也无法更改,北凉步军数量居多,但跟北莽的战争中,主角从来都是北凉骑军,最后决定胜负的也是骑军,就像先前北凉新旧交替时,龙象军和大雪龙骑的各自奔袭北莽,大放异彩,以及之后号称北凉步军大本营的幽州,真正名动天下的,也是年轻将领郁鸾刀所率领的那支万人幽骑。
陈云垂靠近桌子几步,双手轻轻按在桌面上,轻声道:“凉州战局不利,流州也一样,连王爷都不得不亲自去那边直面柳珪大军,说不定还会对上那个拓拔菩萨。咱们就别给王爷添乱了,有话好好说,气话少说……”
陈云垂停顿了一下,看了眼左右对峙的周康和顾大祖,“诸位,容我多嘴提醒一句,这里是规格仅次于北凉都护府的边军议事堂,这里也不是文官动动嘴武官跑断腿的离阳庙堂,咱们更不是那帮置身事外美其名曰运筹帷幄的文臣,你我都是带兵打仗的,说不定明天谁就要亲自奔赴战场,也许……也许今天就是我陈云垂跟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相信顾将军的谨慎,也相信周将军的果敢,重冢骑军是战是守,目前看来,有利有弊,顾将军和周将军已经说了很多,现在怀阳关联系不上,袁统领又不在凉州,王爷也去了战况紧急的流州,那我们退而求其次,重冢能不能商量出一个折衷的打法?能否攻守兼备?比如顾将军认为周将军麾下的左军三万骑,和齐将军的六千铁浮屠以及袁将军的白羽卫,一股脑倾巢出动,寻求在一场大型战役中取得杀敌十万以上的巨大战功,太过激进,那么……”
顾大祖犹豫了一下,仍是语气坚定道:“陈统领,实不相瞒,重冢不但要守住,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为北凉留下足够多的骑军有生力量,这根本不是激进还是保守的问题,而是一开始就不能打这场仗,退一步说,就算骑军杀敌过十万,但哪怕己方损伤三万以上,导致整支左骑军在一年之内无法形成绝对战力,那么我们北凉其实就已经输了。再者,面对有备而来的董卓大军,面对董卓手下那些养精蓄锐已久的骑军,三万左骑军和齐将军袁将军麾下的两支精锐骑军,果真能够保证就一定不伤元气地大获全胜?”
顾大祖拿起那杆特制竹竿在重冢以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