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子孙,对某人的观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在那群当年跟那人比拼谁更纨绔败家的年轻人加油添醋之下,更是达成了一个共识,觉得天底下最爷们的事情,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那个一脸不敢置信的年轻公子哥停下脚步后,怯生生试探性说道:“在下柳玉鲲,家父是陵州丹阳郡守柳工筌。”
徐凤年笑了笑,“你大哥是龙象铁骑的骁骑尉柳玉山?当时跟着龙象军长驱直入,一人斩获首级十二颗?”
那个在同党眼中最是跋扈的柳玉鲲竟然一下子就眼眶湿润起来,浑身颤抖,如遭雷击。
柳大公子正要下跪,却看到眼前那人轻轻摇头,顿时硬生生伸直了已经弯曲几分的膝盖,不知所措。
去年陵州官场那场闹剧,诸多功勋武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顶着陵州将军头衔的年轻人逼得卸甲,一个个露出满身伤疤,柳玉鲲就在场远观,起先也没觉得那一幕如何震撼人心,只是当他后来见到从边境返回的大哥,一向瞧不起他的大哥,因为文官出身的父亲在饭桌上发了几句冷嘲热讽的牢骚,差点跟父亲和整个家族决裂,后来又跟他这个弟弟一起破天荒喝着酒,断断续续说了些边境上的战事,说他的袍泽们是如何坦然战死,他柳玉鲲才开始知道那份沉甸甸的意义。所以柳玉鲲这才在春寒料峭中登上武当山,只想知道那个新凉王当年是如何习武的。
徐凤年不想在这里泄露身份,跟柳玉鲲的闲谈点到即止,然后跟孔大虎许十营告辞,给了李玉斧一个眼神,只和陆丞燕走向茅屋。
等他走后,孔大虎和许十营面面相觑,这家伙怎么跟堂堂郡守公子扯上关系了?看情形最不济也是家世在一个级数上的人物,怎么还能耐着性子跟他们两人扯老半天的蛋?许十营更是嘴角抽搐,当时自己还装模作样拍了拍那哥们的肩膀,生怕这些听说最喜欢笑里藏刀的世家子一转身就朝自己动刀子,可千万别还没悟出个高手就给人套麻袋沉入洗象池啊。柳玉鲲先前壮着胆子观察了半天,看到北凉王跟两个穷光蛋武人蹲着聊了许久,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可不就赶紧屁颠屁颠走上前,做了个举杯的手势,主动套近乎道:“两位老哥,兄弟我陵州柳玉鲲,相逢即是缘,我那儿有酒,最地道的绿蚁酒,要不咱哥仨一起嘬一个?”
孔大虎傻乎乎问道:“这位公子哥,不收钱吧?”
柳玉鲲无奈苦笑道:“打我脸不是?”
孔大虎和许十营懵懵懂懂去了柳玉鲲那顶豪奢绸缎帐篷内,懵懵懂懂喝上了煮热的滚烫绿蚁酒,四周还有一群衣衫鲜亮的纨绔子弟用崇拜的眼神望向自己,那几位年轻貌美的女侠更是眼睛发亮。
当两人最终得知那人的身份后,呆若木鸡。
祥符四年,凉州骑卒许十营战死于边关,死在担任游弩手标长的哥哥之后。
祥符六年,幽州步卒孔大虎战死于北莽宝瓶州。
两人死前有笑,皆死而无憾。
————
在离开茅屋前往小莲花峰的山路上,徐凤年和陆丞燕竟是又跟严家老小相遇了,如此缘分,让老家主严松也颇感奇妙,言谈之中也就淡了几分交浅言深的顾忌。若是加上严松年轻时在离阳覆灭大楚之前的任职,老人可谓久经宦海,陆续见过大楚离阳两个朝廷的四个在位皇帝,其实离阳刚刚登基的新帝赵篆也早就见过,不过严松在担任礼部侍郎的时候,那时候赵篆还不过是个各方面都不出挑的年少四皇子,见着经常去勤勉房授业的老人也要执学生礼。严松何等眼光老辣,自然不会将徐凤年认作是寻常的北凉香客,后来武当掌教李玉斧的招待,更坐实了老人的看法,只不过双方心知肚明,都不需要摆在桌面上说得太敞亮,至于这个年轻人是北凉哪位将种子弟,已经见识过离阳庙堂最高处风景的严松跟北凉八竿子打不着,更不需要计较。两人登山时的聊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那位碧眼儿首辅大人,对于张巨鹿,站在敌对阵营的严松是心怀遗憾的,说张巨鹿距离圣人还差半步,做到了兼济天下,可惜却没能独善其身。
严松忧心忡忡道:“藩王,外戚,宦官,武将,文官。这五种人,如果立身不正,是最容易引来天下大乱的。我朝皇后贤德,外戚素来不成气候,是天下莫大的福气。宦官先后由韩生宣宋堂禄两任司礼监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