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问道:“我可不可以选择一种不丑的死法?”
徐凤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微笑道:“你有没有可以拿来换命的东西,比如说董卓柳珪的大军动向,又比如说有没有一些耶律大统遗孤的消息?要不然,说一些你们北莽那两支大帐重骑的事情,也行。”
她扯了扯嘴角,毫不掩饰她的讥讽之意。
徐凤年拇指轻轻推刀出鞘。
就在此时,一骑疾驰而来,马背上是一位满脸血污的年轻骑卒,还多带了匹马。看他装束佩饰,不伦不类,既有柳字军百夫长身上扒下来的铁甲和佩刀,也有黑狐栏子的独有短刀,还背有一张巨大雕翎弓。应该是这名骑卒大发了一笔死人财。鸿雁郡主转头看向这劫后余生的一骑,眼神中尽是鄙弃和仇视,不用想也知道是个投敌叛变的家伙,在北莽草原上,就数这种男子的骨头最轻。那名年纪轻轻就已凭借骑术箭术进入柳字军将军亲骑的骑士,停马不前后,大口喘气,也看了看那貂覆额女子,先前在大军营寨中只是有幸远远见过几眼,当时是一位万夫长神情恭敬地领着她和扈从前往大将军帅帐,这种大富大贵的女子,他连想都不敢想这辈子能与之说上一句话。至于此时此刻她眼神里那种居高临下的唾弃,让这个确实已经叛变的年轻人不由自主低下眼皮子,但是他很快就抬起头,不去看那让人自惭形秽的女子,而是望向那名刀客的修长背影。
他的身体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先前那一幕历历在目。
连他在内三百骑开始后撤逃亡,这个年龄相仿的刀客就那么凭空铸出黄沙飞剑,他回头的时候,亲眼看到一名名袍泽被那长剑贯穿后心,偶有骑士用弯刀砍碎飞剑,也挡不住第二柄飞剑的贯胸而过。
有一名袍泽被飞剑透肩刺落下马,整个人都被钉入沙地,那人在身形飘摇的追杀途中,随手伸出一手往下一按,几丈外死命挣扎的受伤袍泽整个人就陷入大地,扬起一阵黄沙,然后便悄无声息。
有一名黑狐栏子坠马后,整个胸膛都被飞剑刺得血肉模糊,踉踉跄跄向这人奔杀而去,结果被这人错身而过,只见黑狐栏子双脚离地,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一个后仰,重重摔在地上。
一名柳字军亲军百夫长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被那人用提在手中未曾出鞘的凉刀轻轻一磕,敲击头颅,整颗脑袋就那么炸碎了。
当那人离他愈来愈近,鬼使神差,他不再策马狂奔,而是拨转马头,拦在道路上,但是没有去送死,而是等死。他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看着那人不断驾驭飞剑杀人,若是身侧有人尚未咽气死绝,就或用在鞘凉刀或用新铸飞剑面无表情补上一记。
那一刻,在这名身陷死境的小卒子看来,整座天空都是如蝗群的飞剑,然后是这些飞剑织出一张恢恢大网。
有六七骑黑狐栏子作困兽斗,越过呆滞的他,嘶吼着向那人冲锋过去,然后连人带马都被贯穿力惊人的飞剑挟带到天空,最后一起坠地。
在他眼中,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看见了那人在一呼一吸。
一呼细微如水滴莲叶轻轻颤,一吸则鲸吞天地气势如虹。
不知为何,那人跟自己擦肩而过,却没有朝他痛下杀手。
当三百骑只剩下他一人独活的时候,那人出现在他身侧,用地道娴熟的北莽言语吩咐他可以随意拣选一些甲胄刀箭,然后多带一匹战马跟着他离开。
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那时的年轻骑士都忘了恐惧,从鬼门关回来后,还有心情去捡取那些早就艳羡不已的好物件,换上一匹良马,穿上铁甲,佩上战刀,背上大弓,一件没落下。甚至年轻人还给自己换了双崭新结实的牛皮靴。
风起卷黄沙,活着的,就是这三人两马。
鸿雁郡主望向徐凤年,伸手指了指那名年轻骑卒,咬牙切齿道:“你杀了他!”
徐凤年用一种打量疯子的眼光,促狭看着这位大漠上身最为份勋贵的皇室女子,“他比你值钱多了。”
徐凤年继续说道:“他不会死。不过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拿得出手足够‘值钱’的东西,买得起自己的命,我就答应不杀你。”
鸿雁郡主疯癫尖声道:“杀了他!这种人不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