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几人敢拍胸脯确定,事实上两大当事人之一的桓温也不知事态走势如何,但家门口都快被踩踏的坦坦翁似乎始终不怎么上心,倒是那些门下省的清贵黄门郎都坐不住了,变着法儿拎酒去“暂任”左仆射大人的府邸讨要内幕,坦坦翁倒也不故作高深,只与人说这等升官加爵的天大美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坦坦翁还直言不讳,反正我桓温若能升官,原先的座位,肯定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去皇帝陛下那边撒泼打滚,也要死皮赖脸从自家一亩三分地的门下省内提拔。此言一出,门下省皆大欢喜。
在门下省暗流涌动之际,担任从八品录事的孙寅还是每天按时点卯按时离去,在张首辅评论广为流传之时,有说孙寅会进阶从六品的符宝郎,毕竟此职也可算天子近臣之一,虽比不得去年新设的“书房处”起居郎那般常伴君王身侧,可依然足以让年纪轻轻的世家子弟相当眼馋,可很快就不了了之,门下省大小官员本就不喜这个性情孤僻的外乡人,乐见其不成。(平南文学网)孙寅的这个录事是坦坦翁大手一挥临时添设的官身,旧有六位录事主事都默契地联手将孙寅排除在外,孙寅其实每天在门下省官衙内无所事事,甚至也不见他翻书练字,坐在录事房最阴暗角落的位置上,除了发呆还是发呆。起先录事主事都忌惮这个年轻士子终归是坦坦翁“钦点”之人,好歹要留与他一点颜面,暗地里如何绊脚是一回事,明面上还能和和气气,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就发现左仆射大人把这家伙丢进门下省后,根本就不再理睬,一次也未曾单独召见孙寅,唯一一次踏足,还是跟一名老资历的年迈令史谈古论今,从头到尾,都没看孙寅一眼,如此一来,此地衙房内就连最后一点好脸色也没了,孙寅无形中成了门下省最清闲的庸人,无事可做,无话可说,甚至可怜到无错可犯。
秋雨连绵的黄昏时分,孙寅默然走出屋子,抬头看着阴沉天空,期间身边偶有同僚进出,都是相互视而不见。然后孙寅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朝自己招了招手,跟上之后,两人并肩而行,远处一些身影看到这一幕后都瞠目结舌,雨幕之中,坦坦翁竟是在给一位年轻后生撑伞而行!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晚生竟也能坦然处之?!孙寅开口说道:“听说首辅大人今天在府上设家宴,左仆射大人这是去蹭吃蹭喝?就不怕只吃到个闭门羹?”
桓温平静道:“见不见是碧眼儿的事,去不去是我的事。”
孙寅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当时在宫内设立书房处是为了针对张顾两庐,如果多出一个中书令,就真要撕破脸了。”
桓温笑道:“你小子其实是想说图穷匕见这四个字吧?”
孙寅点了点头。
桓温没有就这个话题延伸出去,而是问道:“你这段时日在想什么?”
孙寅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截了当回答道:“我想先做荀平,再做张巨鹿。襄樊城有陆诩为靖安王赵珣代笔上疏,名动京城,在我看来,依旧还是头疼治头脚痛治脚的药方子。”
桓温笑眯眯道:“哦?”
孙寅淡然道:“我有一篇文,想好了一半,暂时已有登基、主政、持家、巡边八字可说。”
桓温何其老辣,宦海沉浮大半辈子,自是洞见幽远,轻声笑道:“看来是为太子殿下写的一份东西,你这是要教殿下如何入继大统,如何初坐龙椅面对两班旧臣,如何扮演孝子严父,又该如何稳固版图。孙寅啊孙寅,不是我倚老卖老,你一个不曾当过地方官甚至连百两黄金都没摸过的贫寒子弟,就要跟人讲述如何治理天下,是不是太好高骛远了?那读书人荀平,好歹是齐阳龙的得意门生,尽得纵横术真传,而碧眼儿也曾在我们恩师门下浸染多年,你?”
孙寅反问道:“江河野鲤跳不得龙门?”
桓温哈哈大笑,“朝白衣暮卿相,不是不可以。”
还帮着撑伞的桓温笑过之后,感慨道:“读书人的好世道来喽,也许一篇文章数万言,就能买来一个帝王师。”
说到这里,桓温转头看着这个北凉年轻人,好奇问道:“如果侥幸被你做过了荀平和碧眼儿,接下来轮到做谁?”
孙寅伸手指了指自己。
桓温撇了撇嘴,好不容易憋出两个字,“该杀。”
桓温收起伞,两人坐入一辆早已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