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止住血迹的脖子,轻声笑道:“自当如此感谢徐公子救命大恩。”
徐凤年依然扮演着一个精明市侩得并不聪明的寻常游学士子,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陆姓女子虽然出身南朝官宦大族,不过家内有几位兄长支撑重担,轮不到她去亲历风波,心思相对单纯,对于阴谋诡计人心险恶的认知,仅限于高门大墙内被父辈兄长们当作谈资笑语的道听途说,感触浅薄,自然而然,察觉不到身边种桂的几次微妙反复,更看不破徐凤年无迹可寻的伪装,对于膏腴大姓的世族子女,就像她和种桂,尊贵到能够成为西河州持节令的座上宾,平时何须在意寻常人的图谋不轨,只不过今日遭遇横祸,才让她格外念恩感激。
徐凤年问道:“要不要在下护送二位?”
陆沉本想点头答应,种桂摇头道:“不用了。”
豪阀世子的清高风范在这一刻尽显无疑,陆沉不知其中门道,只以为是种桂拉不下脸面,见他眼神坚毅,执着己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徐凤年赧颜一笑,恋恋不舍瞥了一眼陆沉手上的瓷瓶,这才起身告辞。
陆沉倒是有些好感这名陌路人的浅白作态,比起往日见着那些摇尾乞怜还要假装道学的南朝士子,可要顺眼许多。
她蓦然瞪大眼睛,只见负笈男子才站起转身,就给如一条被拉直身躯毒蛇的铁链击中后背,向前飞出去,扑地后再无动弹,多半是气绝身亡,她转头,痴痴望向种桂,满眼惊骇。
种桂冷漠道:“你可以看到本公子的落魄,至于他,没这份福气。”
陆沉捂住嘴巴,泫然欲泣。
种桂似乎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生冷,稍微换了一种柔缓腔调,不去理会蓄力杀人后导致的脖颈鲜血迸发,温声说道:“这个徐朗,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你我落难时现身,十有八九是与那些马贼串通一气的匪人,存了放长线钓大鱼的企图,陆姑娘,你涉世不深,不知江湖凶险,这类亡命之徒,大多极为弯弯肠子,手法高明不输官场狐狸,退一步说,我们宁肯错杀,也不可错放。”
种桂见她仍是心有余悸,秋水长眸中除去戚戚然,还有一丝戒心,柔声道:“我若死在这里,你怎么办?我不舍得死,要死也要送你回家才行。”
陆沉泪水猛然流淌出眼眶,扑入种桂怀中,对于那名徐朗的死活,就不再如初见惊变时那般沉重。
生死之间,患难与共,过惯了富态闲暇生活的女子兴许不喜好那些风淡风轻的相濡以沫,可有几人,经得起敌得过种桂这种场景这类言语的篆刻在心?三言两语,早就远胜安稳时日的甜言蜜语几万斤了。
种桂抱住她的娇躯,则是嘴角冷笑,眼神淡漠。
显而易见,这位恩将仇报的种家子孙,武功不俗,花丛摘花的本事,也一样道行深厚。
不过这幅温情画面,给几声咳嗽打断,种桂在遇见徐朗后头一回流露出惊惧。
徐凤年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喃喃道:“做好人真累,难怪北莽多魔头。”
见到背箱负剑的男子面无表情走来,种桂笑脸牵强,气势全无,伪意愧疚,嚅嚅喏喏道:“徐公子不要见怪,是种某人行事唐突了,只不过种桂身份敏感,出行在外,万万不敢掉以轻心。”
种桂看那人一脸平静,连讥讽表情都没有,心知不妙,赶紧亡羊补牢,“我叫种桂,是南朝种家子孙,我可以弥补,给徐公子一份大富贵,公子你身手卓绝,有我种家扶植帮衬,一定可以飞黄腾达!”
说话间,种桂一只手又握住铁链。
不见棺材不掉泪。
徐凤年总算打赏了他一个笑脸,“来,再试试看能否杀了我。”
这一刻种桂出手也不是,松手也不是,自打娘胎出生以来,这等羞愧愤恨难当,只比刚才五马拖拽的境地稍好。
种桂侥幸由阴间回阳间,而陆沉则是从阳间堕入阴间,呆然坐在一旁,心冷如坠冰窖。
徐凤年一手画圆,不见拍在种桂头顶,种桂整个人就陷入地面,头颅和四肢一同炸裂,好似给人用大锤砸成了一块肉饼,比起五马分尸还要凄惨。
仙人抚顶。
可不止是结发受长生一个用处。
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