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干着活呢,这时,起风了,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野地的风,给人们送来了凉爽,也送来了丰腴。没有比秋天的风更成熟,更苍凉的了。
有谁,如果曾躺在秋天的田野里,认真地倾听过、观察过,你就会发现,秋风是有声的,有色的,有形的。
微风吹过,似是情人在喃喃低语,地面上的细草在羞涩地摆动,是在诉说着款款的心曲呢,还是在摇曳那砰然的心旌?
透明的游丝也在漂浮,拉得长长的,可是拴起情侣的那条红丝线?
有时它太微弱了,微弱到只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让人难以相信,会是这种近乎叹息的风,把秋天浸熟了。
可是,风也是会生长的啊,像人一样!树叶晃动了,一枚枚枯落的树叶,随风飘出了好远,像一个个轻盈的梦,梦中也在传递着季节的信息。
一只喜鹊,立在路边的枝头,翅膀扑楞了几下,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身体随着颤动的枝头舞动,风在喜鹊的身上,跳动着自己的芭蕾。
秋天的风,透着一种成熟的色彩,但它的色彩也是会变的。
风吹在谷子上,谷穗就呈现出一种金黄的颜色。
吹到高梁上,高粱就成了厚实的深红色。
风吹遍满山的果树,果实便成了少女酡红的颊颜,直让人贪赏、贪餐。
风吹在广袤的绿地上、悠远的草坡上,它就制造出一种无限的衰败和苍凉。
风追着天上的白云,白云变成了一种柔柔的乳白色,消逝了夏日里,那种滔滔涌动,黑云压顶的气势,但却成就了一种淡远、悠然,让人油然产生一种难禁的神往之情。
风拂在农村汉子的脸上。就成了一种康健的古铜色,色彩里贮着一种朴实、厚重和沧桑。
风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色彩,让这个世界缤纷多姿,异彩纷呈。
在田野里,有时会蓦然生起一阵小风,它渐刮渐大,旋转着、扭曲着,终于形成了一个“旋风”,乡下人亲切地称谓“龙泉风”。
“龙泉风”起,卷起地面上的枯枝败叶。在半空中飞舞,犹如舞着万千的蝴蝶,美矣盛矣。
据说,“龙泉风”是因为龙王陆行于地而形成的,所以,若遇到“龙泉风”,农村人便赶紧向泉风中心吐唾沫、泼水,说是龙王害渴了,若是喝足了水,泉风便会自然消失。
孙刚从小到大一直感到奇怪:龙王也会害渴吗?
记得有一次。“龙泉风”刮得很大,昏黄的尘土,夹着纸屑碎叶,在半空中涌动着。
忽然。有人看见旋风的中心,似乎有一条正在滚动着的黄色的龙,上下翻滚,摇头摆尾。
观看的人都惊呆了,继而,欢呼雀跃声响成一片,大家都以为见到真龙了。
可是,旋风渐渐变小了,“黄色的龙”也随之飘飘然而下,大家跑着围拢过去:原来只不过是一些枯叶而已。旋风走过时,顺手把它们捎上了天空。
这旋风,吹了一个希望的肥皂泡,跟农村人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不过,却也饶有情趣。
田野的风,就是这样吹拂着,流行着。已不知经过了几世几纪,但它还会吹下去,它不会记忆,它只知道去做;懂得记忆的是人,人在记忆中。识“风”去做。
孙刚“突击”了一会儿,就坐在地埂上休息。无意间发现,姨夫吃完饭地头上。地面上吃剩的饭渣,甚至看到,正有一些蚂蚁簇拥在饭渣上觅食。
饭已经吃过了,正在地里收获庄稼呢。
尽管生活已是大非从前,但农村人们还是保留着他们一贯的习惯:忙收时节,要把饭带到田地里吃。
有时,你还会看到一两只狗卧在地头,几个年幼的小孩子在田地里嬉戏,“老两口,小两口,牵着孩子,领着狗”这种画一般的古风,在农村还依旧保留着。
孙刚想,只要土地还是黄色的,土地仍有人种,这种古朴的画面,就会依旧存在下去,也许会越来越淡,但余韵还会存在,像绕梁的音乐,音响不绝。
现在的天气是一只脚已踏进了秋之门槛,另一只脚还陷在夏的热情里,脱不开身。在夏与秋之间徘徊。
早晨,路边的草叶上似乎已隐约起了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