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涂得黑的娘子被带进我的屋里,低着头如同徐庶进曹营一般。
“你现在手里可没剪刀,就是有,我也不怕,我只是怕你伤了自己!”
她依然低头不语。
“坐吧,我俩说说话。”
她站着没动。
我一摆手,丫头们退了出去,反手关上门。
“我叫你来,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你干什么,我管不了。你若脏了我的身子,我便去跳河,在河里把自己泡干净。”她终于说话了。
“哦,你原来是想上‘列女传’啊,那我是不是该尽快成全你呢?”我起身把门插好,向她走去,她惊怯着退缩着,直到无法再退。
我们相视着,只差一步之远。
“完颜喜落你都从了,为什么我,你就不依呢?我宋人还不如金人吗?”
“完颜喜落是畜牲,你也是吗?”
“是又怎样?人有时还不如畜牲呢?不过,你一心想做列女,我便力争去做柳下惠!不如好好洗一洗,我们搂着说说话也好啊?你要喜欢点灯说话,咱就点着灯;你要不喜欢灯下漫谈,咱就吹了灯。”
“吹你个鬼!你想说便说,我听着呢!”
“你若告诉我实情,我便放了你。”
“我有些不信你!你们说要放我们走,可是那天你却把那个小娘子带走了,你带她去了哪里,你把她怎样了,谁又能清楚呢?”
“我已经将她送回家,与家人团聚一堂了,你若不信,我明日便放你下山去好好打听打听,你若再不信,我便指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见我如此认真地说,她竟有些忍俊不禁,她突然的变化可能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信,赶紧又复到最初的满脸正气上。
若是给涂得黑一把大铡刀,想必她就要作老包!
“那你发誓你明天亲自送我回家!”
“你得告诉我家住哪里,姓字名谁,你若住在辽边国,我又怎能送你过去呢?”
“我家反正不远,你赌了誓我方可信你!”
“阎王爷在上,明日我牛显亲送这位涂得黑的娘子回家,若是说了谎话,我下辈子便投生为野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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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笑了。她的笑容完美无邪,她的白牙清亮含香。
“其实我家没在辽边国,就是茹野县城的,说起我的夫君,你也是知道的,人称‘天使白掂本’。”
“莫非便是北门大官人不成?”
“正是!”
北门大官人复姓北门,单字一个宏。
其父原为招讨使北门阔,立有战功却激流勇退,在茹野县置了好大的家产,前几年听说金人掠去了二帝,日日啼哭,不久便一病不起,不到半载便仙逝归天。
他家里再有钱,这北门宏却不靠他老子,自小就离家出国做起了生意,后来听说还成了金国人,受过金主的礼遇。听说父亲病重后,北门宏携宝归宋抗金,供应了不少车马粮草,高宗亲自面见嘉奖了他,御赐了门匾“北门红”。
北门宏不仅出钱援军,而且舍资扶商。若是谁的资本周转不来,他便出金相助一把,若是他看得上的年轻有为者,他也掂本或帮他开个铺子或帮他弄摊子。县里靠卖虎骨起家的周大老板称北门宏为“天使白掂本”,自此这名号便叫得开了。没想到这北门大官人越白掂本,越是有金有银,茹野县大小生意差不多皆有他的股。
有银能使鬼推磨,有金能让屋藏娇。据说,北门大官###妾成群,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见到的眼馋,没见到的心馋。
“敢问你是他的第几房娘子?”
“我排老六,丫头们都喊我六娘。我姓蓝,小名叫燕儿。”
“你若早说你是北门大官人家的,我便早把你送回去了。”
“我怕我说了,你们再不安好心,趁机敲他一把,把事儿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他这人也怪,你若硬跟他要,他舍了命都不给,你若不要,他倒想着倒贴。”
“他是人前的君子,他是大宋的楷模,这种人我们一直都像佛一样拜着,哪敢还去敲他竹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