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响的营盘驻扎在村子西北角那条若隐若现的白石线上,各种大小不一的机器设备一字排开,安置在白石线下略显狭窄的山脚窝儿里。
早在正月间,山坡上沿白石线的地方,就已被开膛破肚,露出白森森的一条口子來,有民工在忙忙碌碌地出沒在这道口子里,或是手撬肩扛,或是车推人拉,源源不断地向山脚下运送着白石头,他们头戴着上有顶下有摆的特制帽子,腿脚袖口上都乍紧了,以防细石粉的侵入,有的还带着层薄薄的口罩,大多的人干脆连口罩都不带,嫌喘气不顺溜,就这么整日窝屈在弥漫着浓重粉尘的狭小空间里,张口气喘地干着繁重的活计,他们的身上脸上,全被石粉面子严严实实地糊住了,只留有一对乌黑的眼珠子、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和说话时偶尔露出的微红唇舌。
这个地方,正处于金莲家的北面,仙人庙的西面,为北山和西山衔接拐角处,茂响所以选择了这么个地方,是基于发展考虑的。
此地正处于能看得见的白石线中段地段,石子工地可以随时随地向东、南两个方向同时挖掘拓展,即为两头兼顾,中间开花,能攻能守,进退自如,如若自己的发财举动触动了外人那根贪婪眼红的脑筋,备不住就要蜂拥而上,分而食之,若是,茂响则早就选定了一块战略要地,尽可能地抢先动手,扩大自己的地盘,保住自己的地理优势。
石子场已经开工数月了,场子整日被淹沒在冲天的白色粉尘里,又被震天响的机械轰鸣声和石子与铁器相互磕碰撞击出的刺耳声响托起在西山脚下的半空里,向山坳里的人家显露着自己得意的嘴脸,炫耀着自己非同一般的身架,张扬着自己不可一世的声威。
这种粉尘和噪音的双重污染,早已让杏花村人领教了其中的厉害之处,尽管杏花村人还不知道有空气和噪音“污染”之说。
石子场方圆几百米内,全被石子粉尘遮盖住了,如同一年四季覆盖着一层永远化不尽的白雪,一踏进这个地方,人仿佛进入了一个白色世界里,白的树木,白的野草,白的地面,白的人影,白的飞鸟,就连空中也是飘浮着白的色团,这种单一的色调,纯白的色彩,在充足阳光的映照下,散射出眩目的光來,刺得眼珠子生疼,耀得脑壳儿迷糊,叫那些初來乍到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的人睁不开眼喘不动气。
因了石粉细腻,经中午炎热的阳光一晒,也变得温热起來,便把周围树木和庄稼的枝叶烫得蔫头耷脑奄奄一息,原本生机无限的浓绿山坡,尽被这种白森森的色调吞噬了,显得惨淡败落,了无生气。
特别是居住在附近的金莲一家,更是被这样的恶劣环境焦躁得苦不堪言,大白天里,想喘口气,得先吸进些许的石粉面子再说,若想说说话,就得亮开嗓门儿大声地讲说,还不知对方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沒有,屋墙院落早已覆盖上了一层白石粉子,衣服被褥上也是白润润的一层,粘到皮肤上,就有微微刺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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