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响叹口气,回道,爹能有啥法子,不出去寻个挣钱的门路,老窝屈在家里,怎能养得家糊得口哦,再说,你今年都十八了,也得替你盘算了呢?盖屋娶亲,样样都得用钱呀。
杏仔心里泛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來,眼角有些湿润了,他道,我的事,不用你焦心,我自己能应付得來呢?
茂响疼爱地拍拍杏仔的肩头,笑道,傻娃儿,我一个当爹的不替你焦心,别人谁还会替你打算哦。
杏仔有心说,有爷娘呢?话到了嘴边,又轻轻地咽了回去,他当然知道,茂响与木琴闹成了现在的僵局,就不能再拿这样的话來刺激他,伤他的心,给他难堪。
茂响说,我走了后,你常去看顾着点儿你满月婶,一个女人家家儿的,家里地里有个啥困难,一定想着替她抢手帮衬着点儿,别委屈了她,说这些的时候,茂响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儿祈求与愧疚的神情。
杏仔立时读懂了茂响眼神中的意思,他痛快地回道,爹,你放心呀,有我呢?沒事的。
茂响放下心來,说,咱回吧!天儿这样冷,别冻感冒了。
临走时,杏仔把那只大而肥的野兔递给茂响,让他捎回去炖兔子肉吃,茂响不接,说,你爷娘家人口多,留着吧!见杏仔不依,茂响拿过那只小的山兔,扛起干柴,艰难地朝自家院落走去。
茂响蹒跚的背影,便深深地印在了杏仔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
接下來的日子里,杏仔记住了茂响要求照看满月的话,时常去关照着满月,特别是地里的活计,也时不时地插手帮上一把,把满月感动得不知说些啥儿才好。
杏仔自认为长大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原來不需要自己考虑的问題,不需要自己做的事体,自己都能够独立地开始考虑,开始尝试着去做了,在考虑和做的同时,他自认为十分满意,比如,在应承了爹的请求后,他便把满月的农忙活计记挂在了心里,时不时地出手相帮,却绝不接受满月的任何感激之举,在满月的感激情面上,杏仔头一次有了以强扶弱而带來的张扬心理和满足感。
每每听着满月真心实意地表露出感恩道份的言语时,杏仔就觉得,自己真正地长大了,成人了,能够顶天立地雄起在杏花村里,能够应对任何的艰难困苦,能够把山内外的世界玩转于自己手中,村内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体,全不搁在他眼里,村人中,不管是老的少的,或精明的,或憨直的,也全不放在他心里,他的心渐渐大了,大得无边无沿,大得能够吞得下晴空日月,装得下峰岭河川。
整日里,他的脑袋里转悠的尽是些不着边际的遐思幻想,他可以想象,自己是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客,能纵身飞天,能俯身遁地,可以无所不能,可以长生不死,杏花村这么个小山旮旯,绝不是他杏仔的终生存身之地,由棒娃时不时带來的山外那些个新鲜见闻,愈发勾起了他强烈到不能自控地追慕和向往程度,他觉得,只有山外的世界,才是自己任意驰骋逍遥的场所,但是,这种美好的愿望和迷人的想法,总是会被茂生无缘无故地打断或掐灭,正当自己想得昏天黑地,连自己是谁姓什么都忘了的时候,冷不丁儿地就有茂生不合时宜的声音传來,或是上山打柴,或是下地劳作;要么是收拾院落,要么是吃饭睡觉,茂生就如一个不散的阴魂,终日里围着他瞎转悠,一霎儿也脱离不开,逃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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