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个隆重的追悼会,造不成什么负面影响的。这样,对上级,对村民,都能有个好交代。振富叔,你看呢。
振富频频点头如鸡啄米。他道,你的意见最妥帖,跟我想得一模一样呢。咱就这么办咧。
振富急急地跑回来,对酸杏讲了。他一再说,自己替酸杏思前想后地推敲了好半天,觉得这样办理最妥当,问酸杏的最后意见。
酸杏听后,正中下怀。他连声道,好,好,就这么个法子办理。叫你费心哩。你的这份情意,我可永远装心里嘞。
这桩表面看来积极响应上级号召革除封建陋习勤俭节约办理的丧事,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地按照老传统老习俗来办理的。尽管场面小了很多,也不很热闹,但所有的礼仪程序基本没有走样儿。
按山里的习俗,人死入殓后,就停摆在灵屋里。要停放三天,整日烧纸不断香火不停,时时接受前来吊唁人的祭拜。死者的娘家亲戚及本门等一干人,要在停灵的两个整夜里,老老实实地蹲坐在灵屋里守灵。与死者为伴,共同陪伴她度过阳世里的最后时光。孝子贤孙们要每天分早、中、晚三次送汤儿,也就是给故去的灵魂送饭吃,提水喝。活着的人要吃要喝,死了的人当然也要吃饭喝水。
所谓的汤儿,就是用小米煮得半熟的清汤水。把清汤水舀进一个窑罐子里,送到村后北山脚下的一块空场上。再将清汤儿洒在地上,意为这汤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滔滔大河,挡住了死者回家的道路。今后,死了的人只能在阴间的土地上四处溜达了。
这块空地原来建有一个土地庙。早些年间“破四旧”时,小小的庙子已被荡为平地。但在村人的心目中,这里仍然是能呼风唤雨保佑家人安康的土地神祗安居之所。据说,人死后,那剥离肉身的魂魄一时无处安身,就暂时寄居在土地爷那里。待三日内送来赶路的盘缠,也就是路费什么的,死者就要或骑马或坐轿地到泰安地界的冥府里去报到,申请再次下世投胎的事宜。
这送汤儿也是有讲究的。第一次送汤儿,要先指路。意思是告诉死者,你已经不是活人了,成了阴间一鬼魂。以后,就要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劳动,并按时接受儿孙们的拜祭。
指路的队伍由死者的叔伯娘婶、亲戚近门、孝子贤孙等一干人组成。孝子们要一律身穿白色长袍大褂,头顶孝帽,腰捆麻绳,光赤着脚丫或穿着麻秸打就的草鞋。随行的人,是本家的只戴孝帽,是亲戚的既戴孝帽又腰系孝带,长长地摆成一支队伍,孝带飘舞地一路行来,聚到土地庙前的空地上。这时,主事的人便拿过一根梢头上绑着一束香的扁担,递给死者的长子。死者长子接到手里,站到一只杌子上,将扁担向西南方向高高举起,嘴里要清晰无误地大声喊道:娘,西方明路,苦时用钱,钱上安身。这绕口令似的话句,要一连喊叫三遍才行。
指路时,是不准哭号的。一哭就会把死者哭迷糊了,还以为自己仍是喘气的活人呐。这样,便会无端地生出事端,弄出动静来。俗称显灵,会吓着活人的。指路过后的正式送汤儿,必须叫孝子们可着劲儿地哭号。以此炫耀死者生前熬下的一大家子人有多么壮大,气势有多么宏大,人气有多么旺盛。
酸杏娘的送汤儿场面,本应宏大热闹的。按照振富的原先设想,全村的人可能都会来参加。再加上外村前来奔丧的人,保守估计也得几百人。但是,讨了主意的振富绝不会傻到为显示自己的能力和本事,连上级政策与社会影响都不顾的地步。他把送汤的队伍减了又减,只剩酸枣带了酸杏女人及几个侄子侄女。也不哭号,也不张扬,借了灵屋里的哭声,偷偷地去,悄悄地回。这指路,本应是长子酸杏的事。每到这时,他都借故躲到了外面,假装不知不晓,不闻不问,任由二弟酸枣带着贺家人闹腾去。
守灵的第二天傍晚时分,要送盘缠。就是给死者送上大把大把的路费,好让她骑马坐轿跋山涉水地去泰安冥府报到挂名,以便争取早日安排自己下世投胎。这个场面要十分隆重,连同下葬那天在村头摆路奠一样,是全部葬礼中最大的看点。
这个时候,前来奔丧的宾客,也就是死者的闺女、女婿们是鼎鼎关键的人物。他们要在土地庙的空地上,一个个地单兵教练,逐一对了纸糊的灵位磕头拜祭。这磕头的名堂花样繁多,有一揖三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