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普吉斯之夜“莎”的内部和义体高川过去所经历过的所有瓦尔普吉斯之夜的景状都不一样,要说到底有多少地方不同,到底是怎样的不同,三天三夜都没有办法说完,不过,大致上可以将统治局遗址的风格和正常人类社会的风格之间的差距进行类比。义体高川在这里见到最多的颜色是银灰色,见到最多的光泽是亚光的暗色,哪怕有灯光,也是偏向于清冷的。但是,要说阴暗也不尽然,只是有一种让人不自禁抱成团的萧条和寂寞,也让人觉得比起这种萧条和寂寞,外界更是一种让人无法生活的恶劣——躲在这个空间里抱团取暖,是唯一能够度过漫漫长日的最佳选择。
这里的一切,那机械运作的声音,仪器的灯光,在管道中呼啸而过的动静,以及从不见其面的位置传来隐约不清的交谈声,多少可以带给人一些安全感。即便如此,如果没有走对路线,那么就算转悠一天,也大概不会在自己能抵达的范围内看到第二个人——能从声音、气味和其他各种知觉意识到这里除了自己,还是有其他人的,但是,在这个瓦尔普吉斯之夜内部似乎存在某种奇异的力量,被动地阻止人们彼此碰面。
“莎”给出的解释没有多少人可以理解,只能认知到,这样的力量,这样的运作,不过是它自身最自然的反应——就如同人类内脏自行其是地工作,不需要用主观意识调动一样。反过来说,有意识地干涉这种自然和谐的运作,对其也并不全然是有益的。由此,如果没有必要,“莎”自然也不会干涉自己内部的种种异常,因为,这些在其他人眼中的诡异状态,却都是“莎”自身最和谐有益的状态。
我觉得,其实在“莎”成为瓦尔普吉斯之夜时,其内部就已经根据她想要的方式变化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考虑过让正常的人类在自己的内部生活。这个内部环境虽然可以住人,但更准确地说,更像是冰冷武器的格纳库,如果是完全依靠机械理性逻辑来运作的安全卫士,当然不会对自己所居住的环境有所抱怨。这清冷的萧条的却也同样拥有安全感的巨大空间,也许更符合那些理性强于感性的喜好吧。
灯光其实只在自己可见的范围内亮起,义体高川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在超出自己视野之外的地方,就是一片漆黑吧,这里最自然的运作状态,根本就不需要“看得清楚”。他断断续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是,对方在交谈什么,却根本听不清楚,要从声音分辨交谈者究竟是谁也做不到,只能说,那是“熟悉”的声音。随即,宛如蒸汽从细细的管子里飙出来的尖锐声音遮掩了其他所有的声音,义体高川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滑动,他没有吃惊,尽管他也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自己脚下的这块地板的确在带着他朝某个方向迅速移动,而他并不认为这是某种失误或陷阱。
义体高川被带入黑暗中,又穿过一条明亮的管道。透明的管壁外是一排排巨大的机械山,最矮的也有上百米高,类似于过去见过的统治局建设机器的八脚爬行造物正在不同的机械山中穿行,吐丝布线,编织出一种凌乱颓败,却又吸引人的美感,可以让人感受到,这种美感中所包含着的强烈的秩序感。“地板”带他穿过一片片层落,每一片层落都明显有其独特的功用,大量宛如畸形人类的安全卫士就像是辛勤工作的工蚁,完全无视那规划好的路线,在每一块它们可以涉足的平面和立体上行走、滑动、跳跃。
尽管只是新诞生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但是“莎”内部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却可以让人清晰感受到它一直都在成长,变得更加庞大,更加致命,宛如从统治局遗址这个巨大的数据对冲空间中分割出一大块。如果是稍微正常一些战争——没有中继器这样可怕的东西参与的话——很难想象“莎”会被击败的情景。
然而,这场战争从能够观测到的层面上,就已经超出了任何个人和集体的想象,更是在无法观测的层面上,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自己参与的战斗,其程度和层次,都并非是决定性的,即便如此,那对于自己而言也已经是致命的了,那么,如果自己在参与的战斗中死去,这种死亡的重量又是何等的渺小啊。
如果有选择的话,当然每个人都会试图让自己的“份量”更重一些。
义体高川沉默地审视着,思考着,他不得不一次次去纠正那些在巨大冲击中变得负面而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