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的人都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当他们费尽心思打开了财神奶奶家的大门之后,居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非但没有粮食,甚至连金银也没有半点。更过分的是,她名下的、刚刚买回来没多久的铺子,居然也是空的!
这不科……这不合情理!
愤怒的人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转而去找城里的其他大户算账。当破产的人们积累到了一定数量时,仇富的心理也随之到了顶峰。
破坏。
破坏。
破坏。
无穷无尽的破坏!
这就是赵瑗与远道而来的宋军瞧见的情形。
愤怒的人群蜂拥而至,将眼前所见到一切全部破坏掉了。这场行动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甚至连调来维持秩序的驻军也加入了这支破坏的队伍。衙役们已经跑到没影儿了,若不是忌惮着州府大人往日高高在上的权威,说不定连整个衙门都会被愤怒的人群彻底拆毁。
“怎么办?”州府大人的双腿在颤抖,“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韩世忠恰到好处地鄙视了他一眼,勾着他的肩膀,拖到一边去了:“老兄,咱们来好好说道说道。唔,别说老韩欺负你,宋军中头一条铁律便是:扰乱军心者斩!什么?你不相信?……嘿嘿老韩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未瞧见帝姬失过手。你知不知道,咱们通常都管帝姬叫做什么?‘天机神女’……嘿嘿你就瞧着吧,等过会儿,帝姬给你一个大甜头尝尝……”
赵瑗闻言,默默地扭过了头。
她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外号……怎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算无遗策,可谓‘天机’。”一位随军的老学究拈着长长的白须,摇头晃脑地说道。赵瑗立刻断定这家伙是枢密院里头出来的。说好听些是来给岳飞当书记官,说不好听的,就是监军。
真是被这些只会死读书的老家伙们打败了。
赵瑗冲她家新任管事勾了勾手指头,把他叫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管事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像两只硕大的金鱼眼那般凸了出来,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连舌头都开始打结:“一、一、一、一文钱?”
“不是一千一百一十一文,是一文。”赵瑗纠正。
她家新任管事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一步一踉跄地走了。他觉得自从跟了这位新任东家,自己的寿数每天都会减少一半,被吓的。
因为他的东家方才对他说,要开市卖米。
第一天,一文钱一升。
第二天,一文钱一斗。
第三天,一文钱一石。
……
他那位钱多到花不完的东家,当真知道现如今的米价吗?
现在一斗大米,足足要卖五十贯钱哪!五十贯!!!哦不,这还是今天早上的价位,方才他家婆娘去集市上买米的时候,价格已经涨到了八十贯,据说还要再涨……
这哪里是财神奶奶,这简直就是财神爷家里的败家奶奶!
没什么好说的,叫上自家婆娘,买米!
城里的人又疯了。
米市开门的第一个时辰,尚且无人问津;第二个时辰,大伙儿便开始疯抢;第三个时辰,家中的米袋已经不够用了;第四个时辰……
流血、斗殴、推搡、火并……什么都出来了。
没办法,只有饿惨了的人,才知道粮食的可贵。
也只有连续半个多月“吃不饱也饿不死”的人,才会看见大米便抢红了眼。
一文钱一升,那不等同于白送么?
没什么好说的,抢!
抢购狂潮席卷了整座城池,甚至连宋军换防也无人在意。横竖都是自家人,换个防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听说这些粮食还是岳飞岳大将军从万里之外的地方带过来的,恰恰解了新州的燃眉之急。再想想金国皇帝的百般压榨和无所作为……
啧啧。
若是州府大人再敢去做金国的官儿,全城的人非得拦轿狠揍他一顿不可!
再然后,还没等到第二天“一文钱一斗”的价格,整个城里便齐齐偃旗息鼓了。家家户户燃起了炊烟,米粥的浓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懒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