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擦去地上水渍后,捧着瓶,喝下里头残留的冷水,然而份量太少,仅够润湿乾裂的唇瓣,焦渴未解,摇摇晃晃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才拉开一线门缝,凛冽寒气立刻毫不留情的灌入,岚儿瞬间将门拉上,不争气的爬回被窝,闭上眼。
唰哗哗────
咚滴。
咚。
好渴。
睁开眼,细长的水瓶仍摆在枕旁,摇一摇,空的,终于放弃挣扎,走出卧房。
雨已停了,屋外白亮如昼,墨蓝夜空上,硕大圆月漾洒着银辉,彷佛踮起脚尖一踪,便能跃入月中。
轻风掠,流云聚,星河清清,缥缥凌虚。
她看见檐上的屋脊,树尖的顶梢,身子逐渐远离地面,沉睡中的村落化为脚下细点,原上的溪流化为一线银带,弯延往北方而去。
呐,原来是在做梦呀,身子还在往上飘着,半空中,细雪静静落下,看着距离愈来愈远的家乡,突然害怕了,伸直手臂,想要回去。
遥远处,隐约一声低沉的哀鸣。
蓦地惊醒,她坐起身,心跳有如擂鼓。
喉咙烧灼成一片,拿起水瓶和小灯,走出卧房。
抬头,上方是黑沉沉的夜空,覆盖着厚重的云幕,不见月,不见星,寒冷的风吹过廊间,护着烛火,哆嗦着快步跑进后厅。
桌上茶壶里仍有水,才心满意足的喝着,厅上某处窗扇突然被风吹开,烛火瞬间被吹灭。
她被吓了一跳,放下杯子,摸黑着上前,要将咿哑作响的窗子关好,靠近窗边时,似有若无,彷佛听见远处传来深隧幽远的山音,像是有东西在深山中长啸,却不是任何鸟兽能发出的声音,声音里,带着莫名的寂寞。
心口传来一股悸动,握住胸前玉石,往前踏出。
轻薄淡影,穿过窗棱,飘过围篱,似被看不见的呼唤所吸引,一步步,走入无尽的黑暗中。
黑暗里,脚下是柔软冰凉的草地,头顶星空灿烂无垠,却无法辨视出任何一颗的名称,繁星明亮如灯,却不闪不灭,有如死物般镶于苍穹上。
走在小径上,衣角似被股力道轻轻拉扯着,她只是顾着往前走,执意要找出声音的来源。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荒原上,空旷宽广,却无风无息,感受不到冷热,感受不到一丝生气。那声音早在不知何时便停止了,回首,想循原路回去,却只见一望无际的草原,来时的小径已消失无踪。
再转身,狂风暴雪倏地扑面而来,慌忙抬手挡避,风啸声中,哀鸣再次响起,这次变的十分清晰。
鹅毛大雪不一会儿便覆满全身,眼睛几乎要张不开来,看见前方不远处有微微火光,提起裙摆,朝那处奔去。
***
深夜,北镇。
卧室中,男人刚睡下不久。
窗外雨声滂沱,前两天还炎热彷佛夏季到来,今日又骤然转冷,加上大雨,想的是可能会造成的寒害。
心中思绪繁杂,好不容易终于睡着了,一道幼小微弱的气息,惶惶飘入房中。
小小手掌,贴上男子脸庞,焦急的拍着,然而每道灰影,却只是穿过人身肉体,触不着,碰不到,存在虚薄如幻。
见他双眼阖起,呼息平缓绵长,小灰影伸出指头,探入男子额间。
醒来,醒来,不见了,娘不见了。
童稚的声音带着哭泣,可怜兮兮的。
黑暗中,男子睁开眼,坐起身,瞳中光采流泄,来不及躲起来的小灰影,在男子目光下,瞬间无所遁形。
模糊的昏淡暗影,有着两三岁孩童的身型,因对他的目光有所畏惧,忽一下飘下床,躲到了椅后。
即使很多年前就已决定不插手异界的事,对妇孺辈总是心软的云族少主,终是狠不下心。
朝小灰影招招手,轻声道,〝莫怕,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