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里的悲恸。
她的哭声,那么凄凉,那么绝望,像是用一柄发钝又生锈的匕首在一次又一次地刮擦着她的人生,他听得心口钝痛,却无能为力。
他伸手揽住她的脑袋,手掌捂住她的双眼,温热的掌心还能感受她颤抖的长睫在眨动,咸涩的泪水沾湿了手心。
那样血肉模糊的抽离,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一次,两次,三次……
她哭得喘不上气,因为剧烈的疼痛,她浑身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沾湿了,眼泪源源不断地朝外流,他的掌心也是一片湿得一塌糊涂。
猖獗的眼泪伴随着仪器的搅拌,仿若连带着她身体里最后的温暖也彻底被绞碎。
交杂着冰冷的四肢和模糊的血肉,一点一点拽离她的身体。
“啊——”
最后一次的刮擦,她痛得惨叫一声。
彻底力竭地躺倒在手术床上,她双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她颤抖着推开他的手,发白的唇微微一动:“让我看看她。”
景岩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可是仅仅轻描淡扫的一眼,就足以看得痛彻心肺。
四五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
猩红色的手术盘里,还能看见破碎的肢体。
那双柔软又蜷缩在一起的小手,可爱又心疼的小脚丫……
他别过脸,继续用手捂住她的眼,声音低沉:“丫头。别看。”
他怕她受不住,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忍受。
心底是止不住的酸疼,眼眶发胀,他朝上仰起头,闭了闭眼。
“不!”沫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拽开了他捂住她双眼的手掌。
一眼就看清了手术后的残骸。
那就是她的孩子。
是她和他的孩子。
还没来到世上,没来得及哭出第一声,没赶上第一口母乳,没能享受第一下呼吸。
好多事情都还没有做,好多事情都还没准备。
所有美好的幻想,在看见鲜血淋漓的血肉模糊后,被无情而冰冷得粉碎成渣。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手术室的安静。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沫冉癫狂地翻下手术床,跌跌撞撞地朝前抓住拿着孩子尸骨的护士的手腕,不顾身后被紧拽的力度,甚至顾不上刚刚流产清宫的剧痛。
“还给我——!”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差点打翻了护士手里的手术盘。
三两个护士扑上前去,抓住沫冉的手脚,将她压回手术床边。
“你们在做什么!松手。”景岩推开护士,心脏狠狠一疼,用力将沫冉护在怀里,声音轻柔,一次一次地抚着沫冉被汗浸得湿透的发:“丫头,没事了,别怕,我在这儿。”
“啊岩,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孩子……”
她的双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双眸已经哭得红肿,眼泪在脸上任意的肆虐着,红肿的眼眶是止不住地凄惨,她一下又一下地捶着他的胸膛,哭得喘不上气:“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他的丫头。
完全崩溃了。
他又何尝不会难过,他又怎么会不懂她的悲伤。
他要怎么做。
他到底该怎么做?
“我们还会有的。”
景岩身上一瞬的僵硬,声音顿了顿,眼底一酸,低沉而轻微,“丫头,我们还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