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慧又问了一些康定城的事儿,阿土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阿土安静地坐在田慧身旁,但凡是田慧问的,阿土没有不清楚的,好似早就打听好了,只等着田慧开口问。
“你别嫌干娘事儿多,我这是老了,这十几日不见你,就想念叨念叨。”田慧拉着阿土的手,这手上都有磨出了老茧,这是握笔留下的茧子。
阿土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面对着田慧,“我都知道的,干娘待我是打心底里疼爱的。”
说话间,屋子里就留下了这对母子俩。
“干娘知道咱阿土是个好的,你啊,就是太要强了,干娘早就跟你说过,这人呐,太要强就太累了啊……干娘就盼着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
阿土恭敬地点点头。
“你们这几兄弟中,就数你最大了,圆子虽说瞧着稳重,内心却是最敏感,好赖都只往心里去,就连我也猜不透儿。团子时常闯祸,丸子就更别说了,若是能中规中矩地,我就是闭上眼都会笑醒了。
以前啊,就数你最是懂事了,可是现在啊,就数你让我担心了……”田慧摸了摸阿土的头,一如多年前,在那个杨家村的小院儿里,因为识字认得快,田慧赞许地摸了摸阿土的头。
思及此,阿土泪眼汪汪。
“干娘,我对不住你,你们……”阿土哽咽道。
田慧慈爱地拍了拍阿土的肩膀,“阿土,你错了……”
阿土的头低得更低了。
“你若是以为我认你做干儿子,是看在你会念书,是个好苗子的份儿上。这你就错了。咱就说着杨家村里,打小你就不是最机灵的,我也生了三个儿子,何苦再多认一个干儿子?
当年,在杨家村,你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念书想多识字,有时候为了能多念半个时辰的书。宁愿起早一个时辰起来。天不亮地就上山捡柴火、砍柴。
你还记得不,你还偷偷地说过,天不亮。这山里头隐约着好似都能听到狼叫声,你时常被吓得双腿直哆嗦。那时候,你觉得,这样子的日子若是能过去。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后来,你在南下镇念书了。跟着先生,你不通音律,不懂琴棋,一门心思地练字念书。不过先生仍是让你跟着学棋。那时候,你觉得最难捱的就是每日的下棋了,你说对着棋谱。就好似许多无头苍蝇,如今呢。听说十盘里也能赢上几盘。
那些日子,不管如何,阿土还是那样的性子。
可是现在呢,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你也穿上了绸缎,穿上了长衫,也是秀才老爷了,这人就变了,这心思就更重了?若是如此我倒宁愿你还是那个在杨家村的小子。
虽说总是蛮横,但是有一颗无畏的心。”
阿土的眼泪,一滴滴地滴在田慧的手上,滚烫地,烫着田慧的手。
“干娘……”
“你们小子倒是将以前的事儿都给忘得透透的,你们尽管往前冲,若是累了,乏了,无趣了,再回头,娘啊,都在这儿等着你们,等你们回头来跟娘说说,这一路的风景。
娘老了,走不动了,往后啊,咱阿土就领着兄弟几个,好好地往前走,咱一步一步地走得稳稳当当的,就是摔跤了,娘来扶你们一把!”田慧不知看向何处。
阿土胡乱地抹了一把泪,急急地道:“娘一点儿都不老,往后,往后我会听娘的话的,不会再乱想了。劳娘费心了……”
“阿土还愿意跟娘说心里话,娘这是高兴,若是娘不在了,你们兄弟几个,都要好好的,阿土要代替娘,照顾好圆子几个,他们跟着娘,一直苦的。
没有娘的孩子,这辈子的儿子也算是做完了……”
阿土反手握住田慧的手,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田慧。“娘,你还年轻,若是咱走出去,指不定地都以为你是我姐姐呢。圆子,若是没了你,怕是也是,完了……”
阿土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出口。
他时常陪在田慧的身旁,自然感受到了田慧的身子,好似不如以前,就是脸色,也白得吓人。
圆子的心思晦涩难懂,轻易不肯说出心里的想法。不过,阿土知道,若是没有了田慧,圆子怕是真的就会将自己给“毁”了,就好似珊瑚虫,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