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城立时走上前来,想起什么,“哦”了一声,赶紧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递到易清铃手里,“在这儿。”
易清铃伸出很瘦的手握着那个锦盒,喘着气儿说,“冬儿,你过来。”
遇冬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妈,你想干嘛,你现在最主要的是休息。”
易清铃虚弱地摇摇头,“我怕再不给你,就没机会了。”
“哇”的一声,遇冬像个孩子般哭起来,一抽一抽,“我不许你这么说,很快,靳医生就会给你做手术了。妈……你会好起来,真的,你,会,呜呜呜……好起来……”
易长城看那场面看得心酸,默默退了出去。昨晚易清铃忽然给他打电话,交待把锁在他办公室的手镯拿来。他很羞愧,自己亲妹妹的那点东西全被老婆占了,这对手镯要不是放在办公室锁着,估计也无法幸免。
那时候,易清铃将手镯套在女儿手上,一副交待遗言的样子,“冬儿,妈妈没什么留给你,只有这手镯,这手镯是你爸爸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遇冬使劲摇头,又不敢躲得太厉害让易清铃伸手辛苦,眼泪吧哒吧哒掉,“妈,手镯你先收着……”
“本来,我是想在你结婚的时候再给你。可是,我想我撑不到那时候了……”
“不,不会的,靳医生很快就能给你动手术了。妈,你要有信心。”遇冬握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心如刀绞。
易清铃忽然严厉起来,“冬儿,我到现在都还想活下去,但你知道原因吗?”
遇冬心头一窒,敏感而惊惶。她听到母亲悠悠地说,因为我想看着我女儿幸福,想看到她出嫁,看她嫁得好不好,还想看她的孩子出生……
易清铃很少这么严厉,也很少这么伤感,“可是冬儿,我不卖女儿……如果我活着,要靠你……靠你委屈你自己……我宁可走得早一些……”她的眼泪流出来,顺着眼角湿了枕头,“你总想着给我做手术,可是钱,我们没有钱……我昨天见到了封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身上有杀气,有敌意……冬儿,你必须远离这个人!即使不能做手术,又怎样?我不能让我女儿受委屈,一丁点都不行……你是我和你爸爸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怎么能让你受委屈?”
遇冬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很快,她摇摇头,抽泣着,“妈,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封先生他……我没有委屈自己,是我喜欢封先生……”
易清铃不会怀疑这一点。那个男人实在太出色,长相,身高,气质,无一不是最好。但他身上有戾气,很浓重的戾气。他身上浑然天成的冷漠和傲慢,都在说明一件事,此人靠近不得。
她不想女儿以后伤心,“冬儿,他对咱们来说,就像是水中月,天上星。你够不着,也捞不起来。你喜欢他,没错。可是你要跟他在一起,就真的错了。”
这个道理,遇冬何尝不知?
自从认识封硝以后,她哪一天不在这样的惊涛骇浪中挣扎?从抗拒,到听天由命的接受,甚至粘腻的依赖,她痛着,却也快乐着。
她几乎想当个盲人,当个聋子,心安理得用着封硝的钱,听凭他的安排,浑浑噩噩过日子。
这是条捷径,有的人奋斗几十年也未必能踏出这么一条捷径来。
包里,还放着早晨封硝给的信用卡。他说,去刷,现在刷爆了都没关系。
骤然面红耳赤,仿佛一个心虚的秘密被母亲窥探了去。之前一直忽略的尊严摆到了桌上,已是发乌发黑,入不得眼。急赤白脸地说靳医生马上就给妈妈做手术,好似不要钱,好似那靳医生随手就可以抓住。
其实到现在,她也没能真正认识靳医生。如果没有封硝,她连靳医生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手术加后续恢复没有几十万,根本下不来。遇冬知道,易清铃也知道。
那一句“卖女儿”将易清铃的心撕得粉碎,也将遇冬残存的自尊心打击得粉碎。
就连真的在某一刻喜欢封硝,都像是卑微到尘埃里去。遇冬像个孩子般抹着泪,握住易清铃的手嚎啕大哭,“妈,我不要你离开我……在这世上,我没有亲人,一个亲人都没有,只有你,只有你……妈妈,我不要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