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于念念是故意的。
没错,于念念就是故意的。上次封硝替遇冬玄关解围的情景,在这千金大小姐脑海中盘旋又盘旋,挥散不去。
这令她彻夜难眠,好几个晚上睡不着,总在演练这一幕,要如何不露痕迹地踩遇冬一头。
越没能让遇冬蹲下给她换一次鞋,她就越是挠心挠肺。甚至明知会惹封硝生气,她还是忍不住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来了。
于念念的脚就那样翘在遇冬跟前,声音却是随意的,“我之前买了条裙子挺好看,就穿过两三次。我看放着也是放着,咱俩身高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所以给你拿过来试试。”
遇冬对裙子的兴趣值为零,压根就没接对方的话。她腰有千金重,万万蹲不下去。
黎伯是个人精,在封家待了几十年。他想到封硝从不让遇冬帮着换鞋,便提了口气要帮忙说说话。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上,就被于念念点了名,“黎伯,封伯伯说你照顾封硝辛苦,叫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封硝这个人吧,性格比较怪,不怎么爱说话。要是有什么让人为难的地方,还请黎伯和大家多多担待。”
这女主人范儿端得十足!话说得尤其八面玲珑。
黎伯听得很受用,忘了替遇冬解围。其实他不是忘了,而是想起另一件老爷叮嘱的事情来。既然于家大小姐迟早都是封家的少奶奶,别的女人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只能躲在背后上不得台面?
也好,早点各就各位,皆大欢喜。老爷高兴,他们干活的日子也舒坦。这一转念间,黎伯站到了中立的位置,谁也不偏帮。
于大小姐高贵的脚就那么一直翘起也不是个事儿……遇冬万般无奈下,缓缓沉下腰,终于蹲在于大小姐的脚下。
一个必须仰视,一个只需俯视。
于念念穿的高跟凉鞋,系了无数条带子,看起来确实需要别人帮忙才脱得下来,自己根本无法处理。
就连遇冬蹲在地上研究半天,也无从下手。
于念念顺手把包和手里的纸袋递给别人,专心指导起遇冬来,“我这鞋呀,是一个很有名的设计师帮我设计的,独此一双。不过创意好是好,就是穿脱不方便。遇冬,麻烦你啊。你把那条带子……不对,是旁边那条,哎,对了,就那条带子绕过来才能解开,你研究一下……”
遇冬当时真想一拳把于念念打晕过去,一了百了。
这玄关非常大,也很宽敞,能站下好些人。这便有懂事的人看风向,马屁拍得贼漂亮,端来一张沙发椅让于大小姐坐下。
所以于大小姐就坐下了,跟个地主婆似的,翘着二郎腿,心里倍儿舒坦,脸上笑开了花,更加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一时得意忘形,连心脏病似乎都痊愈了。只是没得意多久,她就觉得有点怪。
一屋子的人除了遇冬似乎都中了邪,全都直勾勾地盯着大门看。
于念念背对着大门坐,并不能看到门口发生什么,只隐隐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
她心里一沉,暗叫不好,扭过头去,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来,“封,封硝……”
“叫我封先生。”封硝薄唇微启,每个字都淬着冰要砸死人,“于小姐,我跟你不熟。”
他去而复返,高大的身影被早晨的阳光拖得老长,泛着金光。他的眼睛如果不是那样幽深黑沉,一定是阳光中最绚烂的一抹色彩。
此刻,他寒着脸冷冷地看着于念念,也看着遇冬。没有哪一刻,他如这般后悔过。他不该把遇冬定位在女仆的位置上,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该如此。
尽管他已经把那些想出来侮辱她的桥段统统都划掉,但还是给她带来了屈辱。
封硝看见遇冬卑微地蹲在于念念脚边,拨弄对方脚上的鞋带。那样小小的一团影子,那么瘦,那么小,小得他疑心再晚回来一步,她就会凭空消失。
心,揪得疼痛难忍,除了因为那个人是遇冬,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封硝冷酷的声音凌寒刺骨,却让遇冬心头一热,呀,封先生回来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眼里不争气地浮起一层水雾。
于念念吓傻了,愣愣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