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做了莫牙的妻子,但她还是梳着未嫁女儿家惯常的长乐髻,轻灵可人的身姿伫立在被夜幕笼罩的岳阳城,仿如一副画。
——齐国习俗,出嫁的少女都要由母亲绾发,要是生母不在,就由母家的女性长者代劳。程渲无父无母,也没有活着的族人,她和莫牙不拘礼数,随着性子结成夫妻,自然也没有绾起未嫁的发髻,看着仍是犹如少女一般。
萧妃当然明白其中的内情,仁厚如她,对程渲也生出许多怜爱来,朝她伸出手道:“程渲,有什么事和本宫进去说。”
程渲给齐国皇族占卜多年,也没少见过萧妃,但总是牢记自己和她只是卜官和主子的关系,不可亲密,不可越规,凡是也都是拘着礼数,从没有过太多的交流。如今再见萧妃,程渲倒是生出些莫名的亲近。
——“程卦师。”见程渲发呆,福朵低声催着,“娘娘唤您进去说话。”
“额…”程渲深吸了口气,“就去了。”
庵堂里,萧妃柳枝一样的身段盈盈转过,含着暖笑道:“程卦师?”
福朵正要把门关上,忽的听到外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庵堂在岳阳偏僻处,入夜不该会有外人经过…福朵谨慎的朝外张望着,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这…这不是…”
程渲一个激灵抖直身——莫牙…莫牙和穆陵…一定是。
莫牙扛着半身难动的穆陵艰难的挪近庵堂,嘴里哼次哼次给自己鼓着劲,“这就要到了,怎么也没人来搭把手…我肩上扛得可是太子,太子呐…累死莫神医了…”
福朵张大嘴惊的说不出话,指着莫牙回头错愕道:“娘娘…是莫…莫太医…还有,还有…”
——“莫牙也来了?”萧妃掩唇看着发懵的程渲,“你说有事,是替莫牙留下本宫的吧?看来你俩真是有事,本宫倒有些好奇。”
“不止…不止…”福朵眼睛不眨的盯视着越来越近的俩人,莫牙卖力扛着一个男子,男子带着宽沿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他的身形…福朵实在太熟悉,这个老婢女在珠翠宫待了近二十年,她看着自家的小皇子从襁褓里的婴儿长成英武的男儿…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认错…莫牙身边的那个人…
——不是自己珠翠宫的五殿下么!?可是…福朵有些哆嗦,五殿下…这时候怎么会和莫牙在一起…
“娘娘…”沉稳的福朵牙尖打着颤,“是莫太医,还有…还有…殿下…”
——殿下!?
“五殿下…咱们的五殿下…”福朵扶住门框才没有瘫软在地,说话间,莫牙已经到了门边,莫牙灵巧的抽出穆陵肩贞穴里的金针,一下把他往前推了推,穆陵一个没站稳踉跄抬头,摇曳昏暗的灯火下,福朵终于看见了斗笠下那张掩住的脸,“啊…”福朵低呼着差点晕厥倒地,“你…你…殿下…你是奴婢的五殿下么…娘娘…娘娘…”
福朵眼前的脸——左脸深重的刀疤触目惊心,但除了那道骇人的刀疤,这张脸是福朵曾经终日侍奉照顾的那位殿下…剑眉星目,凌厉如同刀刻,那双寒星一样凛冽的乌黑眼睛,闪烁着福朵再熟悉不过的锐利,面如荒原般看不出情感,但却深藏着滚热的心绪,让人难以看穿。
122蜀人魂
福朵眼前的脸——左脸深重的刀疤触目惊心,但除了那道骇人的刀疤,这张脸是福朵曾经终日侍奉照顾的那位殿下…剑眉星目,凌厉如同刀刻,那双寒星一样凛冽的乌黑眼睛,闪烁着福朵再熟悉不过的锐利,面如荒原般看不出情感,但却深藏着滚热的心绪,让人难以看穿。
——“殿下…”福朵膝盖一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殿下?您…怎么和莫太医一起?您的脸…您的脸?”福朵心惊得不敢再说,深埋头颅动也是不敢动。
“陵儿也来了?”萧妃隐隐听见福朵口中喊着殿下,疑心的朝外望了望,“母妃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陵儿太有心,还记着…”
脚步声嘎然而至,穆陵顿在门槛处,脚底像是被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一声“母妃”如鲠在喉,怎么也喊不出声。夜色掩饰住他泛红的眼睛,但男儿坚韧的泪水却没有滚落。
绝处逢生,见到还活着的修儿大哭一场,穆陵告诉自己——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落泪,那次之后,穆陵便不再有软肋,坚硬的如同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