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渲。”莫牙张开唇,“我去隔壁那屋了…”
“嗯。”程渲淡淡应了声。
——“我走了。”莫牙咬着牙走出一步,听着程渲毫无感情的色彩的应声,莫牙忽的有些生气,他忿忿的看着程渲面无表情的俏脸,却又是拿她没有办法,“我,走了。”
“要我送你?”程渲歪着头。
“不劳瞎子大驾。”莫牙也是有脾气有尊严的人,抱着包裹故意狠踩着步子走了出去,哐的一声关上了屋门,“记得把门拴上。”
屋门关上的那一刻,莫牙又不争气的转过身,他看见程渲摸索着走近的身影,朝自己伸出手来——“咚”的一声,程渲听话的栓上了门。
——“死神婆。”莫牙恼恼的嘟囔了句,“狼心狗肺没人性,你忘了这些天都是谁在照顾你?”莫牙有些不放心程渲,虽说她也是吃过苦的孤女,可六七岁就被义父收养入了司天监,之后身边也不缺人照顾,这会儿就留她一个瞎子在客栈屋里…莫牙的步子又定了下来,程渲能照顾自己么?眼瞎又笨,怕是连床都爬不上去吧。
莫牙正想着,里屋的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隐隐还可以听见程渲捣鼓着被褥。莫牙脸一白,鼻子喘着粗气,大步推开自己那屋的门,把怀里的包裹甩在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上。
程渲听着隔壁屋里莫牙孩子气的动响,终于哧哧笑了出来,脑袋探出了被窝,俏脸笑做了一朵花。程渲终于笑够,爬起身子在床上盘膝而坐,一只手伸进怀里,摸出了日日贴在自己心口的鎏龟骨,龟骨在她的怀里捂了太久,程渲的体温像是早已经渗入了龟骨的脉络深处,再也不会散去。
程渲终于可以好好看一看这块鎏龟骨,莫牙日夜和自己待在一起,她都没能仔细端详跟着自己逃出摘星楼大火的宝贝。龟骨烈火难焚,凡人却抵御不了烈火,程渲一遍一遍抚摸着漆黑坚硬的鎏龟骨,她可以绘出龟骨上每一条细微的纹路,可当她亲眼看见这块龟骨时,她忽然觉得每一条纹路都是那么陌生,陌生得让自己觉得可怕。
开坛焚骨,再根据烈火焚烧的裂纹卜出国运玄机…错综的纹路就可以卜出凶吉,算出生死…如此天机从卦师的嘴里说出来,卜卦者又能有什么善终…
程渲捧起温热的鎏龟骨,她想起了收养自己的义父魏少卿,他是多么善良慈祥的人,待人谦和品行高洁,可魏少卿身体孱弱多病,每天都要服下数碗浑浊的汤药,即便是这样,魏少卿去世的时候,也才过了四十岁。
还有岳阳城和自己结下梁子的那几个卦师,张胡子身形矮小如侏儒一般,孙无双瘦骨如柴看着也是个病秧子,齐国尚卦,卦师摆摊是个赚钱买卖,赚头胜过寻常摊贩数倍不止,可就算是这样,也是十卦九穷,卦师们各有各难以言明的苦处,剩下那一位,恐怕也是无福消受自己拿福祉换来的钱银。
卜卦之术延绵数百年,那么多卦师纵横天下,却没有一个人去卜自己那卦,卜一卜为什么卦师的命运一个惨过一个,富贵不提,能有个善终就得谢天谢地。
程渲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自己不也是么?小时候耳聪目明也是个康健孩子,好端端的一夜失明,连个过渡期都没有,大早起床一睁眼,就成了失明女娃,连哭都没处哭去。
——这就是命。魏少卿把鎏龟骨放进程渲薄薄的手心,老天拿走你一样东西,就会还给你另一样,修儿,你感觉到了么?
第34章 天注定
——这就是命。魏少卿把鎏龟骨放进程渲薄薄的手心,老天拿走你一样东西,就会还给你另一样,修儿,你感觉到了么?
程渲黑漆漆的眼前突然流光飞舞,她描绘不出自己眼前出现的奇妙景象,她还那么小,小到根本没有足够的词汇来形容。程渲看不见魏少卿唇边满意欣慰的笑容,他蜡黄干瘦的脸颊因为兴奋不住的抽搐着,他知道程渲一定感觉到了鎏龟骨的力量,就像许多年以前,自己第一次看见这块龟骨头那样。
床上盘膝而坐的程渲爱惜的捧着鎏龟骨,但她的眼前没有出现往昔的异彩,这只是一块黑色的龟骨,脏兮兮得让莫牙嫌弃的东西。
双目复明,是不是老天在告诉自己,远离司天监,远离岳阳,远离这里的一切,火海逃生,就该隐姓埋名去过重生的日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