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边,该是在水里至少待了两三日,这身衣裳竟还凝白如雪,柔滑服帖,领角袖口绣着精致的梅花暗纹,一看就是姑苏绣娘的高超手艺。莫牙心里有了答案,挑了挑唇自信道:“你一定是王侯家的乐师。”莫牙拨弄着手指做出弹琴的动作,忽然想到女人是瞎的,停下动作咧了咧嘴。
——“你再猜。”女人悠哉的把鱼汤喝了个底朝天。
只剩一个卦师了。莫牙凑近女人的脸细细看着。他跟着老爹上大宝船已经整整七年,上船前莫牙在街头巷尾也见过许多各色的卦师,他们有的尖嘴猴腮神神叨叨,有的蓄着花白的长胡子倚老卖老,自称是百卦百准的天师,还有的…莫牙有些不记得了,但没有一个是眼前女人的模样,她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哪有这样年轻笃定的女卦师?
莫牙缩回肩膀,便不再猜了。
女人放下木碗,“如果我说出你是什么人,我可以再喝一碗汤吗?”
莫牙看了眼所剩不多的鱼汤,他坚信一个才踏上宝船的瞎子绝对猜不出自己的身份,莫牙愿意拿最后一碗汤赌一把,“当然可以。”
女人像是还想了想,“你是个大夫。”
莫牙半张着嘴,“你怎么知道?”
女人指向莫牙身后的柜子,“一柜子臭药渣,不是大夫就是病秧。”
莫牙低低的哼了声,不情不愿的把锅里最后的汤水倒进了女人的碗里,忽的顿住道:“莫家神医,你从岸上来,听说过么?”
——“没听说过。”女人摸索着自己的木碗捧在手心里,冷冷道。
莫牙简直失望透顶,自己和老爹上船才七年,江湖上竟然已经没有了莫家神医的传说,世态炎凉,凉透了莫牙的心肝。
女人对自己冷漠的态度让莫牙有些恼火,自己救了她,还分了她两碗珍贵的鱼汤,竟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听到,尤其是,她居然没有听说过莫家神医的名号。
莫牙从女人手里抠出木碗,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瞎了多久了?”
女人抹了抹嘴角,“小时候还能模模糊糊看见些,七八岁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莫牙舔了舔唇,“不是生来的瞎子?那还有得治。”
女人不喜欢他一口一个“瞎子”,阴着脸有些不大快活,莫牙捻起一根金针,“我要是能治好你的眼瞎…”
女人挤了把还在滴水的衣裳道:“你该不会要一个瞎子以身相许吧。”
莫牙逼视着女人一眨不眨的眼睛,“我要你叫我一声——莫神医。”
莫牙取出安神散给女人服下,他不光要用金针,他瞧着女人左脸的那块烧伤很是不自在,自己从小就喜欢干净爽利的东西,虽然也不知道两个人可以在宝船上活多久,但他也不想活着的日子天天对着一张污了的脸——他要治好女人的眼瞎,更要治好女人脸上的烧伤,莫牙要这个女人感激涕零的抱住自己大腿,哭喊着“莫神医”的大名。
女人该是累了很久,安神散才服下就睡死了过去,莫牙凝视着女人熟睡的脸——她约莫十七八岁,褪去浮肿的脸恢复了原来的紧致,细眉弯弯的,鼻梁高高的,嘴唇像点了朱砂一样红润,莫牙愈发瞧着那块黑斑难受,他洗干净双手,从身后的柜子深处摸出一个满是锈斑的铜罐子,罐子上满是神秘复杂的纹路。
莫牙得意一笑,细长的手指揭开了雕琢着蟾蜍的罐盖,罐子里发出轻微的蠕动声,莫牙探头看了眼里头的东西,朝躺着的女人走去。
罐口倾斜向女人烧伤的左脸,一只青色的蛊虫爬上了女人的脸,幽幽的轻咬着被灼烧过的黑色。
老爹说过——这是西域神蛊,可以吞噬掉腐烂的肌肤纹理,神蛊的唾液是极其珍贵的愈伤奇药,胜过普通金疮药百倍不止,更重要的是,莫牙爱惜的看着在女人伤口上蠕动的神蛊,神蛊咬过的地方,会恢复昔日的白皙柔滑不假,还可以改了那人脸上的纹理,变作一张崭新的面孔,更胜从前。
莫牙精心养了这只神蛊七年,七年间神蛊都没有用武之地,眼前的女人将会是莫家第七代传人莫牙的第一件作品,也是最好的那个。
莫牙没有闲着,他熟练的捻起金针,朝女人眼睛周围几个大穴刺去,如果老爹教的没错,女人又没有骗自己的话,不出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