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扭头问雷素玲。
雷素玲笑,“那得问猪。”
老五头往后一仰,笑得极为得意,“所以问你啊。”
“夏莲!”春芳拿眼瞪她,又对雷素玲说,“你别理她,她一向口无遮拦,不分生熟,乱开玩笑惯了的。”
雷素玲是个好性子的人,看得出她丝毫不见怪,她笑着说:“我知道她是跟我开玩笑,这说明她跟我亲近,我欢喜着呢。”
江有春打春芳进来就没开过口,心里一个劲的直犯紧张,紧张到手心冒汗。对自己的表现他很懊恼,他骨子里既有身为乡下人的自卑,也有着要将天地万物踩在脚底的傲气。
“不好玩,我看电视去。”老五升初中后没了家庭作业,她是个不爱学习的,每晚吃过饭就东家蹿到西家。
“你是下谷寨的吗?”老五走后春芳问雷素玲,“那你怎么去了市里养殖场?”
雷素玲说:“我堂叔一家住在市郊,家里办了养殖场缺人就把我叫了去。”
春芳“哦”了声,她正要再说什么时听见爱民喊她。
爱民一直在坚持自学,遇有不懂的就请教春芳,她拿本书站在厨房门口等着春芳。
江有春送走雷素萍回来时春芳已坐在里屋桌前学习,隔着一层窗帘看见她影影绰绰坐在那,他心莫名觉得甜丝丝的。
“这么快就把人送走了?”春芳掀开一角窗帘问他。
“嗯。”他坐在床边脱鞋,床边搁着一盆热水,他面上看似平静,心却漏跳一拍。
“你把人送到家了吗?大晚上的你可不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家自己回去。”
“送到了。”
这么快?春芳自语,随后说:“早点休息吧。”
江有春又“嗯”了声,他双脚伸进盆里,热气从脚板心一直暖到心里。
第一百零八章 送钱
洗好脚,江有春趿上布鞋把水泼去后门菜园土坎边,再返回把盆往床底下一塞。他进出自己的小单间会刻意放轻脚步,为的是不影响到春芳学习。
江有春在县里念高中时是寄宿,他那会睡前没洗脸脚的习惯,被睡在他下铺一爱干净的县里的男生给嫌弃了。住来这里后他就格外注意个人卫生,隔三差五就烧桶水拎去养殖场冲个澡,每晚睡前也必洗脸脚。
塞好盆子他面朝里屋躺在床上看书,是春芳给他借来的《说唐》,还是线装本的。他身后土墙上开有一扇小窗,他扭过头就能看到养殖场。为通风,养殖场上面的青砖每块之间都隔有几十公分的间隙,里面留有两盏灯晚上是不灭的。
每晚睡前躺在床上看书的这个时间段,江有春听着身后传来的猪崽哼叽声,抬眼又能看到隔着窗帘的春芳倩影,这样的日子令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一天的疲劳也消融在这段光阴里。
里屋灯熄了,春芳和老五老六上床睡了,江有春也随既扯熄灯。不管一天多累只要里屋灯不灭,他就会在每一个静夜里亮灯陪伴着春芳。
养殖场的灯火从小窗口漫入,搅拌着一室的黑暗。
微光里的黑暗就像一床温暖的棉被,轻柔覆盖着江有春,将蜇伏在他胸口不能言说的心事尽情释放……
日月晨昏交替,黑夜过去,黎明到来,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春芳收拾好书本锁上课桌,她走到教室门口被同学向晓绢叫住。
晓绢穿过一排课桌快步朝她走来,“上回你借我的书看完没,我爸昨天问起,你看完下午就带来还我吧。”
“他昨天好像还在看呢,等他看完再还你可以不?”
“你家那帮工?我还以为是你拿去看,搞半天是帮那土老帽借的。”
春芳笑笑,笑得有些故作姿态,“土老帽就不能看书?谁规定的。”
两人出教室下了楼梯,晓绢说:“有回我去小合作社买胶水,见过那土老帽。别说他长得还有点英俊,我注意到他衬衣领也挺干净,比一般的乡下土老帽还是有点区别。”
“人家还念过一年高中呢,你可别小瞧他。”
“诶!”晓绢眼珠一转,用胳膊肘碰碰春芳,“你不会跟骆驼祥子里的虎妞一样,看上一个土老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