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前的一座八角凉亭里,顾韶穿着半旧不新的家常袍衫,一手按膝,一手拿了柄蒲扇,正观察着红泥小炉的火势。
“等这回避暑结束,你的婚期也就近了。偏我不方便替你出面操持,却不知道一应预备,可还顺利?”他察觉到了贺楼独寒的到来,却未回头,只放下蒲扇,拎起沸腾的泉水,给亭中石桌上的两个茶盏斟入,“若有忙不过来的地方,不妨让我的管家替你去办,他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若能帮上你的忙,一准很高兴。”
正走进来行礼的贺楼独寒面色有些复杂,沉默了会才道:“劳顾相惦记,下官之前请的一个管家十分能干,却没什么需要劳烦的了。”
“坐吧!”顾韶闻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有些伤感的说道,“不是早就说过吗?没外人在时,喊我一声‘外祖父’也就是了,你再记恨顾家,外祖父总没有对不住你们,是不是?”
——说起来他跟贺楼独寒其实是嫡亲的外祖父与外孙。
只是无法公开。
因为贺楼独寒的生母与生父,并非正式结合。
他是顾小姐没出阁前同人私通的产物——洪州顾氏多少年家声,自不肯断送在顾小姐身上,是以族人察觉端倪后,当即请出家法要清理门户。
顾韶心疼女儿,想方设法让她诈死后避居江南,以寡妇的身份生下贺楼独寒。
为了掩过族人耳目,父女两个说好了以后没有十万火急之事,再不联络。
然而显嘉初年时,顾韶在争斗中败在简平愉手里,致仕还乡,未久,却接到女儿密信,说贺楼独寒在读书上资质惊人,似传到了顾韶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