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皇舅身体一直没全好,总是不大放心;二来……”简虚白叹了口气,提醒,“你忘记苏家了?不是太子的亲外家,偏还手握兵权,权势显赫,又有苏少歌这样声名在外的出色子弟,就算冀国公当初不趁讨伐乌桓的机会做手脚,皇舅对苏家也不大放心的。”
而顾韶,就是显嘉帝为了牵制苏家留的后手。
按照显嘉帝当初打发他回老家时的盘算:自己死后,太子召顾韶还朝,委以重任,那么顾韶身负君恩,帮着新帝打压苏家、巩固皇权,理所当然!
可偏偏这位皇帝低估了自己的寿数,一年年过去了却始终死不了,而苏家也没衰败到不需要防备的地步--是以,顾韶的起复就更不能随便了!
毕竟这位名门之后的重臣又不是傻子,洪州顾氏诗礼传家,他个人也以文名动天下,走的是最正统的文官路子;苏家却代代出武将,上下五代才出了个苏少歌这么个才子,还跟顾韶差了两辈人的年纪!
正常情况下,两边压根没有过不去的矛盾,他为什么要跟一个昌盛的后族过不去?
但这回他受命做钟陵郡王的老师,默认被绑上太子的船,想不跟苏家干上也不行了!
宋宜笑不免诧异:“这个道理顾公不可能不知道吧?他做什么还要来帝都呢?”
“他已经远离朝堂近二十年,即使如今瞧着老当益壮,你觉得他还能再等二十年出山?”简虚白淡淡道,“错过这次机会,没准他就要当真寄情山水到老死了--他怎么甘心?”
宋宜笑想到顾韶那远比实际年纪年轻的面容,一看就是精心调养的结果;再想这位致仕后不久,就从故乡洪州搬去江南,理由是喜欢江南的风情,但焉知不是为了江南水土更养人些?
这么在意身体,未必只是为了长寿,恐怕更为了起复之后的大展身手--夺储的混水对于有些人来说犹如龙潭虎穴避之不吉,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他们弄潮的好时机!
她张着嘴,过了会才道:“好吧,这些事情我知道了。但你还没说他这么做,为什么是在找退路?”
“他那番话,其实是想通过咱们说给皇舅听的。”简虚白似笑非笑道,“用意么,跟他说的话恰恰相反,却是不想趟太子登基之后可能有的争储混水!”
毕竟,“顾公年岁已高,虽然身体不错,但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他此番来帝都,为朝廷再鞠躬尽瘁个十年,最多十五年,也就差不多了。”
“他原就是天下皆知的名臣,只要最后登基的是太子,单凭这份辅佐之功,足以保顾家数十年荣华--除非顾家自己作死!”
“而就算他十五年后才告老,你想钟陵今年不过八岁,他还是太子的嫡长子,底下如今也才两个庶弟,生母皆出自卑微,论资质好像也不怎么样,正常情况下,十五年之后,钟陵的地位应该还不至于出大问题!”
这样顾韶正好功成身退,还能免了功高震主之祸--宋宜笑听到这儿越发诧异:“这不是很好吗?那他为什么还要找退路?”
简虚白笑着摇头,伸手摸了摸她发顶,道:“这只是他暗示皇舅的打算,可皇舅准许不准许还不好说呢!”
他脸上笑容忽然淡了下来,“毕竟,我们那位祖父,可是不会起复的!”
宋宜笑怔了怔,猛然脱口道:“制衡?!”
“不错。”简虚白眉宇之间闪过一抹复杂,“咱们那位祖父的致仕,固然与他早年私德不修有关系,但也是因为当时顾公已去--没了顾公在朝中,皇舅是不会让他一家独大下去的!”
都讲到这儿了,他也索性再多说几句,“你看现在的朝堂,数得着可称权臣的:苏家如今已在作殊死一搏了;金素客膝下子嗣是出了名的不争气,不然之前也不会被你轻易抓到破绽;蒋家低调无比,子弟中唯一惯着点的也只有跟你关系好的那位蒋小姐,但也没惯出什么惹事生非的毛病来;卫家是皇舅亲自挑给太子的岳家,也是默默做事不吱声的。”
最重要的是,“这几位论权势论名望,都心照不宣彼此牵制,远不如咱们祖父与顾公在时!”
所以,他们在简平愉与顾韶相继致仕之后,屹立朝堂至今!
“所以,没有咱们祖父这样的人物同朝制衡,顾公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