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梨乍进工作室,就见陈墨已经熬起了鱼鳔,这东西是传统的修复工艺里他们用的粘合剂。
前些日子从库房抬出来的佛像已经接好了断臂,正淡定地立着,不知道听陈墨和魏长生怼了多久了。
程梨对此习以为常,走到案几旁把之前打印的木佛像的定稿修复图抽出来。
陈墨抬眼看她:“昨天电话里说那个一票难求,千万别谢我,到时候给你。你这踩着迟到的线来,昨天出去有艳遇乐不思蜀了?”
程梨摊平图纸:“这个是真没那运气。”
陈墨点头:“也是,这季节出去连个鸟都没有,还不如蹲在我们这西冷宫等人临幸。”
魏长生见人齐了也放下他之前把玩的木器残料,卷了下袖口磨旧的蓝色工作服靠过来准备开工。
这个佛像搁在地库里是死的;搬出来没修,是坏的;他们耗时修好让它以完整的面貌示人,才是活的。
活的,才能往下传承。
活的,才能说话,讲它所诞生的那个时代。后来人看它一眼,便能从它身上穿越百年千年,看到过去。
这是文物修复师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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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梨的师父魏长生从部队退役之后就进入故宫,修复工作一干三十年。
他从学徒起步慢慢消化掌握打眼、抱料、放线等各色工艺,逐渐认识各种木工艺品的结构,摸索那些榫头和卯眼的不同,经验丰富。
遇到这种大件,还是魏长生带着她俩做。
程梨和陈墨都服他的手艺,实打实的认可。
今天佛像就要被移走,挪到下个月要对外开放的宫厅。
搬件的人还没来,魏长生已经面露不舍。
程梨和陈墨熟悉他的性子,也没安慰,这是一种死循环。
这个走了,下一个来了还会再走,每件器物经他们手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库房的人来挪件的时候,魏长生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直到搬东西的人走远,他看不到他的佛像了才回屋跟程梨她们说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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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某墓三号坑二度开挖,发现了大量木制品。
文物部门协调专业技术人员前往前线。
业务相对较少、技术和经验又都有点儿的程梨和陈墨,被木器组科长推了出去。
一为历练,二为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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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外差并不是稀奇事儿。
去年程梨曾经和魏长生南下去修复过一座徽派老宅荫生堂。
可惜的是那栋房子最终没能在国内保存下来,因为原址商业开发濒临拆迁,最终被美国人整体购买搬迁,拆下来的2700块木件、8500块砖瓦、500石件漂洋过海被运至美国重组。
此后魏长生就特别排斥这种伤感情的事。
程梨和陈墨没得选,上面指哪儿就得去哪儿,哪怕付出心血最终徒劳。
真是大件不可能单用一两个人,两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顶多算搞前期调研,真修复还是集体的工作。
一路跟文物局的车过去,路堵得人躁得慌。
陈墨跟程梨说起陈宜光:“我爷要给陈四安排相亲,这几天就会想办法把她弄回来。”
程梨听陈墨这意思,陈宜光还不知情。
陈墨眨眼:“你别瞪我,这等限制人婚姻自由的缺德事儿又不是我的主意。她跑那么远为了什么连我都知道,家里不可能不知道。心上人蹲监狱她也跑去,又不能蹲同一家,再说人家现在蹲医院里,她蹲监狱里有鬼用。老爷子肩上挑那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允许一个有案底的人进门,想都别想。”
程梨哦了一声:“想都别想还特意告诉我?”
陈墨露了个明知故问的表情给她:“小四知道,是你说的,不是我,不然我回去老爷子得打断我的腿。”
程梨懂,陈墨想借她的口告诉陈宜光好让她早有准备。
车上还有旁人,两人低声交流并不方便,没有继续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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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址坑在半山上。
说是山,其实海拔不高,算个丘陵。
附近山野已经有一部分被开发出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