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冥石榴反而成了最镇定的一个,它琢磨了会,用微弱得极难听清的声音道:“新婚燕尔的温存是适合在沃土上滋生的种子,正像鸟儿要在黑夜里回巢歇息,是符合秩序的特性。既在这张大床上有过火热的缠绵,褥上的美人怀中就会有甘美绽放的馈赠。枝繁叶茂的大树象征着成熟,在静静地等待着硕果累累的一刻;丰腴的躯体在初尝珍馐后仍欲渴难平,唇舌情切的胶合是对一往情深的安慰;腹中孕育的青涩果实总会变得圆润饱满,到那天便自然坠落,将贵重的血脉潺潺延续。”
哈迪斯看它一眼,一脸若有所思。
阿多尼斯先是迷茫,在渐渐想清楚这番含蓄话语背后所隐藏的真实信息后,顿时凌乱得如遭雷击。
冥石榴是在奇怪,他怎么会对开花结果这一普通现象反应这么大。
可这位在情感上极度单纯懵懂的植物神,只是生来便知自己是司掌植物的神祗,也意识到自己其实具有一些与可爱的绿色生灵们十分接近的习性,譬如眷恋阳光雨露,不喜亲近行为莽撞的动物……
阿多尼斯捂着额,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绝不包括他会欣然接受自己将以类似的方式繁衍后代。
第三十三章
叫阿多尼斯始料未及的是,严谨冷肃的冥王迅速无比地接受了这看似荒谬离奇的事实。且在对待自己和那株来得莫名其妙的幼苗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他已经极其愉快地融入了父神的角色。
……若不是自己坚决反对,每天恐怕还会被担心过度的对方浇上几回水。
好在冥府之主的公务十分繁忙,撇开日常事务姑且不论,不甘心蒙此大辱的奥林匹斯诸神也给冥府制造了不少小麻烦,它们看似琐碎得不值一提,可绕着雄狮打转的蚊蝇也足够恼人,然而,想切切实实地浇有不怀好意的屋檐庇护的草叶一个露水满身,并不比驱赶死气绵绵的时瘟要来得轻松。
这天,近来变得越发嗜睡的植物神刚刚醒转——他起初还以为是修普诺斯在奉命行事,问询后却得到了对方的矢口否认,导致他疲惫不堪的元凶看来只可能是倒映在清澈的镜面中的这株精神饱满,愈发茁壮的苗株了。
被哈迪斯堪称无微不至地照顾过的它瞬间就感觉到了他的注视,讨好地冲孕育自己的父神晃了晃叶子,就如牧羊人麾下的山羊般乖巧温顺,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满足。
……也大喇喇地作为他曾与哈迪斯有过夫妇间才能有的最亲密接触的铁证存在着。
阿多尼斯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仿佛被分成了好几份,既忍不住爱自己的孩子,又忍不住排斥这所代表的一切,而最能让他说服自己不去伤害幼株的理由,便是对方的存在让他的记忆在一点点的恢复。
哪怕相当模糊……阿多尼斯也不得不心虚地承认,确实有过在冥河起誓这一段。
“阿多尼斯殿下!”
原本正打着盹的冥石榴不禁欢呼一声,变得越发胖硕的它更显得摇摇欲坠,当它兴奋地上下蹦跶的时候,那一大簇黄褐色枝条上的其他石榴都一起遭了秧,提心吊胆地骂了它好几句,才让它稍微消停下来。
“你?”
恢复的记忆里没少见它的影子,阿多尼斯诧异的是,它又怎么可能无端端地搬家到了这里呢?
环顾一周才发现,这原本冷清得没有半点多余陈设的房间也起了极大的变化,不仅叫柔软的垫子和华美的地毯占据了大片地盘,诸多精致美巧的摆件让这偌大的空间整个都显得琳琅满目,而宽大的床榻周围,则是平日最得他眼缘的那几株植物——包括在冥王眼中算是立下大功的冥石榴也幸运地被移植了进来,透给他的情绪里既有得到这份殊荣的兴奋和期冀,又有隐隐的不安。
受到天性的限制,不善言辞的哈迪斯选择默默表现出自己的心意,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唯一子嗣的期待和欣喜。
与擅长花言巧语,玩弄过美貌情人的爱情便将其断然舍弃的天空之主不同,冥王更像抹了松脂的干柴,在碰触到炽热的火源之前,触摸上去总是干粝而冰冷的,不谈儿戏。
“尊贵的冥后啊,”阿多尼斯的神情只微微起了变化,就足够惊动时刻关注他一举一动的守卫。白杨的化身恭恭敬敬地俯身下拜,“请问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