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追来的几个仆人慌慌张张要拉她起来,却也好像被她的哭声吓住了一般。活泼明艳的云水楼大小姐,几时哭得这样悲惨过?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上前碰她。
远处,杜宇沉默着站在那里,手中还搭着欧盈的披风。等欧盈哭了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走上前屏退开下人,将浑身冰冷的欧盈抱了起来。
天气一日寒过一日,雪虽然没有再下,北风却日夜呼啸得紧。任平生和花满渚的两匹马虽然健壮,如此光景之下也难于驰骋,因此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花满渚几次问任平生仇人是谁,任平生却一直没有回答,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花满渚虽然无奈,却也拿任平生没有办法,实在是猜不透他这次心里又在打算些什么。
一路上走走停停,越到南边,天气越是和暖起来,他们的脚程也快了一些,饶是如此,到青城时也已是腊月了。
青城在南方并不算什么大城,却也比这一路途中经过的北方小城镇要热闹一些。将近年关,街市上熙熙攘攘,倒是一片欢乐景象。任平生和花满渚牵着马,慢慢在街上走,路过了好几家客栈都不见任平生停住。花满渚见任平生饶有兴致的样子,以为他是好久没有见过平凡人家过年的热闹,想要逛一逛,也没问什么。
结果,任平生竟然走进一家商行,一口气租了一座院子。年底做买卖的人少,任平生从前又是个惯于油嘴滑舌的,这不大不小但十分舒适的院子竟被他舌灿莲花骗得便宜了许多。
花满渚十分诧异,在任平生乐呵呵地去套马的时候忍不住问:“师哥,咱们要在这儿长住吗?为什么租个院子?”
任平生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咱们不住那无趣的客栈,就在这里好好过个年嘛。”
一听就不是真话。花满渚瘪瘪嘴,还想继续问,但转念一想,他和师哥好像都没有正经在一起过过年。以前在霁山,日子简单,过年时有家人的都回家了,留下来的弟子们喝喝酒吃吃肉,去霁州城里逛一逛,就算过节了。师父要守岁,总是拖着花满渚下棋打发时间,任平生要么在一边儿呼呼大睡,要么跑出去玩儿,两人竟从没单独在一起过。后来到了云水楼,那地方虽然人多,可都是些无根浮萍一般的人,除了杜宇之外,似乎都没有过年的习惯。欧盈虽然整日缠着杜宇,年关下也是要乖乖同杜宇一块去祠堂祭祖七日的,花满渚难得清静,却终归是三年没有过过节。
师哥从前多爱热闹啊……花满渚心里想着,面上也带了笑容,对任平生说道:“也好,我们好好地过个年。”
任平生挑挑眉,也对着花满渚一笑。
师哥,你要过年,我便陪你过年,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
也不管,这第一个两个人过的年,会不会是我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
花满渚狠狠攥了攥自己的手心,收拾了一下情绪,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第十一章:相逢犹惊是梦中
接连好几日,任平生都跟浑身打了鸡血一般,拉着花满渚满城转悠,见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都往住处里搬,他们的小院子不多时就塞满了各种年货、食物,门窗上还有模有样地贴上了春联。任平生兴致勃勃,说要入乡随俗,一应节庆用品一个不落。花满渚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来报仇的还是来游玩的了,那兴头总是让花满渚产生一种时光倒退回到三年前的错觉。
疑惑归疑惑,花满渚当然还是得陪着任平生一块儿疯。这一日,任平生瞧见隔壁人家贴了红艳艳的窗花,便一定要去买。花满渚摇摇头,只好跟上。
这时节,青城街上最多的就是卖窗花对联一类玩意儿的,无奈任平生转了半天,不是嫌弃花样太俗气,就是说人家手工不细致,大半条街走下来,竟没一个入得了他眼的。花满渚抱着任平生一路“顺手”买下的各种零嘴,跟在他身后又想笑又怕那些摊主骂人,憋得难受。
两人正停在一个卖剪纸的大娘身前仔细挑选,却听见身后突然有人叫任平生的名字。
“平生!平生!任平生!”那人听起来十分激动,任平生回头一看,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正急匆匆地跑过来,横冲直撞地差点掀翻了好几个路人。
“这是……”花满渚眯了眯眼,仔细一瞧,“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