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样的尴尬气氛。平常两个人在晚自习之前都要下去在操场走一圈儿,这几天叶浮却推说自己要考北大,从此不下楼。她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简直生硬到家了,但林易时却也接受了。
只是林易时也不下去了,就坐在旁边,掏出本子涂着什么。叶浮不敢看,怕自己的目光会透露出内心急切想要靠近的愿望。
这天放学后要一起回家,林易时习惯性地来拉她的手。叶浮避开了,挂着假得要掉下来的笑容说:“很热啊,还是不要拉手了,全是汗。”林易时目光下降,看了一眼她因受冷而苍白的手心,什么也没说。
叶浮却心虚得开始结巴了:“走,走吧。”
一路无言。平常叽叽喳喳,好像不到几秒就能走完的,令她意犹未尽的这段路,今天却因沉默而变得无比漫长。叶浮盯着脚下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随着步伐而不断变化。看着看着她觉得自己的那条影子在挣扎,张牙舞爪地要冲向左边那条平静的影子,却如何也接触不到。
这样到了校门口,林易时转过身来,语气像平时一样轻快地说:“我走了,明天见!”叶浮连忙“嗯”了一声,低着头依然在看影子。
忽然发觉林易时的影子没有动,只是手握了一下,又放开了。
她倏地抬起头。
夜晚微弱的灯光把林易时的脸庞遮了一半,风把她的长发吹乱。林易时微微低头将乱发拂到耳后,这一低头让叶浮看清了她剩下来的那半张脸的表情——
长长的睫毛垂着,却盖不住那只清亮眸子里隐隐的水光。总是在微笑的唇角紧抿着。
那是叶浮最熟悉的,受伤的,要哭的表情。
林易时转身离开。
叶浮睁大了眼睛,好让眼泪肆无忌惮地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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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浮掩着脸,一如往常地走过自家的客厅。父亲又瘫在沙发里喝酒,电视上放着每隔一个小时都会重新播放的新闻。
他打了个酒嗝,竟然转过头看了看正要走进卧室的女儿。
“你哭什么啊?“他问。
叶浮一颤,拿袖子迅速擦了擦眼泪。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哭!“他忽然发起火来,把半空的酒瓶往地上一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该哭的人是我吧!我的公司,我老婆……”
父亲忽然扑上来,按住叶浮要打。
叶浮又掉了一串眼泪,抬起手来护住脸。
两年前,父亲的公司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倒闭了,过了几天又把房子卖了还债,全家人搬来了这个小小的公寓。母亲在几天后车祸去世,当站在盖着白布的尸体前时,叶浮觉得,这一生的不幸都在这一天爆炸了。
父亲不是要强的人。他被这么一打击,就再也没有振作起来过,不再去奋斗或者抗争什么,整日借酒消愁。这个破碎的摇摇欲坠的小家只能靠姑姑的接济和父亲偶尔的打工勉强过活。
父亲和母亲是标准的自由恋爱自由婚姻,婚后也很美满。公司倒闭那几天,母亲是父亲的唯一支柱。但这个支柱很快就化为了一滩稀烂的血肉。强烈的思念在漫长的时间中,渐渐变成了恨意。
直到有一天,父亲把手里的空酒瓶,掷向了悬挂在墙上的母亲的遗像。遗像砸在地上,玻璃片散了一地。烂醉的父亲冲上去,用赤脚在遗像上踩踏,边踩边哭喊:“你这个贱人,为什么离开我?!”
血,碎片,黑白遗像上的划痕。
叶浮上去要阻拦父亲,反而被毒打一顿。
“你跟那个贱人长得这么像!滚!!”
父亲,就在那一天,死了。
叶浮反抗过。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叶浮就坐在自己的床上,拿美工刀在左腕上划下长长的口子。她还健全的右手拿起钢笔,写了一份情深意切的遗书。她向父亲表达她的爱和惋惜,以及美好的愿望。
“我希望您好。”她写道。
可惜割腕是很难死掉的。
然后她睡着了。再醒来已是傍晚,已经结痂的左腕传来阵阵剧痛。她坐在被血染红的床单上发了一会儿呆,下床打开门。门外父亲又在喝酒,嘴里叽里咕噜地骂着“贱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