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不懂么,你没有娘了,从今往后都没有了。是我好心,才让白姨娘养着你,不然你就是个没人要的东西,连一支针一根线都不如。”贺氏不耐烦地回应,语气恶劣得像暴发户刻薄佃农。
无忧一直很怕贺氏,虽然她是嫡母,可无忧从来没从贺氏身上感受过半点类似于“母亲”的感情。她能记得的所有关于贺氏的事情,都是对她们母女的冷嘲热讽,甚至不乏劈头盖脸的辱骂。
奶娘莫妈妈说贺氏不仁义,像无忧如今的情况,应该养在嫡母名下,才是最好的出路:“反正有丫鬟婆子们照顾着,她什么也不必做,只是担个名义而已,这样都不肯。”
无忧却觉得没什么不好,她一点也不想和贺氏接触。
白姨娘呢?
无忧几乎没有与白姨娘说过话,就算逢年过节,大伙儿聚在一块儿,也没听过她开口。
以至于无忧绞尽脑汁想起来的,只是一张模糊寡淡的面孔。
白姨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无忧一点把握也没有。
“二姑娘,老奴先领你去见白姨娘,这些东西稍后让底下人搬过去就是。”贺氏身边管事的白妈妈走进来,招呼无忧道。
无忧拢了拢鬓角的头发,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生怕动静大一点会让白妈妈不高兴,引来一顿骂。她还记得娘以前说过的话,白妈妈是二太太的心腹,白姨娘又是白妈妈的女儿,她们三个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白妈妈牵了无忧走出去,莫妈妈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桂山居不算很大,从西跨院走到东跨院不过百来步,眨眨眼就到了。
白姨娘端坐在堂屋上首的太师椅上,她二十出头年纪,模样清秀标致,身上穿的秋香色对襟琵琶小袄与烟灰色撒花六幅裙却有些老气。
无忧上前几步,正准备照莫妈妈教过的那样跪下给白姨娘磕头,才曲了膝盖,就听白姨娘道:“不必了,你是侯府正经的姑娘,我不过是个姨娘,给我磕头请安像什么样子,谁教你的这种规矩?”
无忧僵在那儿,起也不是,跪也不是,茫然无措地看向莫妈妈。
白姨娘也不管她,径自说道:“其实我和太太一样,并不愿意养你。你得知道这不是我们心不善,是你娘做错了事,寒了人心在前。不过,你年纪小,肯定得有人看顾,我是为了给太太分忧,不得不勉为其难收下你。所以呢,咱们之间也不必讲什么情分,讲规矩就好。只要你循规蹈矩,咱们两就相安无事,我不会故意刻薄你,该有的你都不会少。若你不学好,巴望什么不该有的,出了事,我绝不会帮你求半分情。记住了吗?”
即是说,只要她乖乖听话不犯错就好。
无忧觉得做到不难,立刻点了点头。
可是,她心里也有困惑,每个人都说娘做错了事,却没人肯告诉她,娘到底犯了什么错。
白姨娘看起来还算讲到理,无忧便大着胆子问:“姨娘,我娘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白姨娘皱眉纠正道:“第一样,你就不该叫她娘,她和我一样是姨娘,你也只能叫她姨娘,你能称呼为娘或者母亲的,只有太太一个人。”
无忧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不是你该知道的。我说过了,别巴望不该巴望的。”白姨娘话锋一转,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转而让莫妈妈带无忧回房去。
堂屋里没了旁人,白妈妈忍不住像女儿道:“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还没说完就被白姨娘打断了:“娘,这人世间谁不可怜。就像我跟你,外人都说我们是太太跟前最体面最得脸的,可是又如何?她明知道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好好地嫁个正经丈夫,偏压着我开脸,帮她跟人打擂台分宠爱,却又怕我生儿子,避子汤从来没听过。娘,我这些年也看透了,人的命生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自己得认命,更犯不着对旁人生出多余的同情来。”
母女俩说话的功夫,无忧已到了西厢。
桂山居是个东西对称的院落,东跨院与西跨院从占地面积到建筑规格都一模一样。无忧从前在西跨院也住西厢,因此,若不刻意想起,甚至根本感觉不到不同。
她驾轻就熟地爬到次间榻上,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