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陆话
芙姚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移动的毡车中。
从家族覆灭以来她从未睡过这幺好,打算伸展一下四肢,却发现她被毯子綑得相当结实,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脱身。
低头看自己胸前的裹布有些鬆开了,她神色一紧、连忙重新繫好。这时候就要幸亏娘亲没有给她生一对大胸脯,扮起少年来还有几分唯妙唯肖。
这时候毡车行经一个窟窿,让她刚起身的脚步一个不稳,头壳硬生生撞上身旁的货物,痛得她倒抽口气。
「怎幺了?」
布帘被人急急从外掀开,芙姚抬眼就对上怀姮琥珀色的双眼,或许是逆光的关係,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没事,撞到头而已。」揉了揉痛处,芙姚像是想起什幺般跃起身来,指着怀姮的鼻子问:「你身体都好了?」
要是平常被人这幺指着,怀姮大概会想尽办法整死对方。但现在面前的人是芙姚,他难得没发脾气,见她这幺有活力的模样,嘴角轻轻扬起。
「都好了。」
「那就好……」芙姚眨眨眼,「你突然病倒真的吓坏我了,下次大可汗叫你站这幺久,你就偷懒一下啊!他又不可能整晚都盯着你罚站!」
闻言怀姮太阳穴微跳,他堂堂狄族聚落的太师,被大可汗罚还偷懒,往后颜面要往哪搁?
不懂为什幺怀姮的脸色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现在变得有些乌云密布,芙姚想不透,只好将之归类于怀恒的病还没完全好。
「外面风大,这趟去戎族的路途遥远,如果再倒下就不好了,要不你进来乘毡车吧?」
说完芙姚就起身,打算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怀姮的身材虽然不像杜琵或其他狄人那般高壮,但毡车主要是搬运货物的,腾一个空间给她休息已经是刚好,若是挤两个人就有些狭小了。
正要越过怀姮往外钻,芙姚的手腕忽然被人擒住。
「妳留在里面。」
耳边传来他平稳的嗓音,芙姚觉得耳朵痒痒的,看向怀姮一如往常的面瘫表情,又误以为他是因为身分想待在外面监看队伍。
「但你之前不是说你带队会太显眼吗?」尤其是他这头招风的银髮,就算外面冰天雪地,还是惹眼的很!
怀恒脸色不变,但眼眸中划过一丝尴尬,随即轻咳道:「之前是这幺说没错,但也像你说的,我身体还没完全康复,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照护。」
刚刚是谁说都好了?芙姚皱起眉,「那我去叫杜琵过来。」
见某人还是没心眼的要往外冲,怀姮乾脆把她拉近自己,脸覆寒霜地说道:「我生病的事只有你和杜琵知晓,大可汗派的人之中还是有小可汗的人,我命杜琵在外面盯好他们,如果有任何情况就必须通知我。」
这幺说来是不能拜託杜琵了,芙姚瘪起嘴,脑里思索着该找谁来照顾怀姮。
看她把想法全写在脸上,怀姮觉得又气又好笑,就当他考虑行使「雇主」的权力不让芙姚出毡车时,就听到这妮子愁苦着脸开口--
「看来只有我可以照顾你了,还好我身子小,就委屈一点跟你挤在一车吧!」
怀姮当下气笑了,「……那就拜託你了。」
差点下意识回应他别客套了,当芙姚看见怀姮眼底的黑暗风暴,立刻把这话吞回肚里,用力地使嘴角上扬,微笑再微笑!
两人就这幺待在毡车里,并肩坐在货物边。毡车内比较温暖,怀姮褪下披风,有几缕银髮垂落在他深色的皮裘上,就像未融的雪,非常好看。
独处的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缓慢,怀姮非常懂得善用时间,拿出準备和戎族首领谈结盟的细项,似乎在思考着要如何谈和。
他手上有事可做,芙姚就无聊了,她用双眼把车上的货物都点了一次,好几次想爬出去毡车外,但身旁的人就会开始咳嗽,让她只好把动作收回来。
过了一个时辰后,芙姚快开始打盹时,身侧传来淡淡的语调:「曲沃城的梅花应该下个月就开了吧。」
芙姚怔愣了一下,才会意过来他是在对自己讲话。
曲沃城……曾是她的故乡。
像是未察觉她低垂的眼光,怀姮一边看着手里的地图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