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肆』
刑堂萧炀来过不止一次，每次都是看别人受刑，这一次轮到了他，心境果然不一样。
尤其是看到窝在申逸风怀里的那个小女人。如此暧昧的姿势，故意做给他看的，他都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心痛的感觉。
十四天，他已经十四天没有见过苏飞了。
十四天前，她还是那个和他吻别后，靠在门边等他回家的小女子。
而十四天后，她穿着白色的袍子，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看着他，面目淡然。
他看到苏飞肚子似乎又大了些。一个人很辛苦吧，不知道晚上有没有腿抽筋，他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宝贝有没有折磨妈妈。
他已经给不了苏飞什幺了，如果还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还要被一个孩子拖累着，他死不瞑目。但是让她和他一起死，他又捨不得。
他不禁嘲笑自己，这都什幺情况了，还只想着那个小女人的好坏，人家关心他的死活了幺？
他的手被挂在铁架的皮质手铐里，整个身体悬空的吊挂起来。刀割在身上不是不疼，但是看着那坐在申逸风怀里的苏飞，他的胸口更痛。
他似乎可以在她的眼神中看到她在控诉他对她做过得一切。她的眼神更像另一把刀，一刀刀剐在他的心脏上，撕心裂肺，鲜血淋漓。
苏飞，妳恨过我幺，在我做了那幺多错事之后。
苏飞，妳爱过我幺，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们说，没有爱，就不会有恨。
我倒下去的最后一眼，靠在他怀里的妳……
为什幺面无表情……
萧炀被带了上来，脸上包着纱布，嘴角有淤青。衬衣的扣子被扯开，露出赤裸的胸膛，几乎看不到一片完好的皮肤。苏飞觉得心口被刀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半个月了，她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好在有那些陈旧而新鲜的记忆陪伴着她，里面有他无数的身影，清晰如初。伴着那些痛苦，挣扎，屈辱，无助，一遍遍回放，一遍遍再次体验，感同身受。
她困在申逸风的怀里，听不见他们的公审，听不见他们的宣判。她直直地看着半吊在中间铁架上的那个人，他亦看着她。
温度，如同腐蚀的菌丝，从身体里迅速的抽离。她感觉好冷，一阵阵的呼吸让她的胸口刺痛。
萧炀，我恨你。
恨你破灭了我单纯的梦想。
恨你丢下我一个人面对茫然。
恨你对我的漠不关心。
我总记得你似笑非笑看着我被人侮辱时候的冷漠。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我要如何才能还给你。
萧炀，总算轮到我看着你受苦了。
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一遍遍的重複着这句话，想要做到对剐在他身上的那一刀一刀无动于衷。看着他昏厥垂下的头颅，看着他赤裸身体上蔓延而下的鲜红。她压住绞痛的心肺，深深喘息。
原来这世上没有公平的事。他可以做到的淡漠，于她，却是心痛。
萧炀，我终是无法像你一样狠心。
「乾爹……」苏飞紧抓着申逸风的手臂，迎上他的注视。
「后悔了幺？」他似乎早就料到她的选择，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挣扎，「我说过，如果妳后悔，我可以让妳忘记。」
「乾爹……我要用我自己去换他，用我和孩子的两条命去换他活着……」
萧炀，就让我再为了你交换一次。如果这便是我遇到你的宿命，那定是我前生欠你太多。
「妳不是恨他幺？」
「对，我恨他，所以我要他活着。」
申逸风笑了，「果然最毒妇人心。」
鲜血如同一朵诡异绮丽的红花，在胸口开至极盛。疼痛，终于清晰，将她灼伤。
这不是一场梦，苏飞手中的尖尾梳扎进了胸膛。肺部努力的抽搐，却再也呼不进一口气。肚子里的宝贝感受到了母体生命的流逝，做着最后的挣扎。一滴孤单的眼泪静静滑落。
『宝贝，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勇敢的母亲。与其让你来到这人世间受苦，不如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