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黄露明一点都不想向她学习。
她觉得,自己用了75分的力气,得到95分的成果,非常划算。
第一名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用120分的努力,换取98分的成果。
自己赚了20,对方输了22。
她因为正好位于利润最大化的那一点而感到满足。
所以即使是高三那一年,她也从来没有拼过命熬过夜。
但是后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当小城市姑娘走到真正的大都市里去,和全国最聪明的一群人一起竞争,多么闲散的天性也丢到一边去了。一招一式都要拼尽全力。
她现在明白,社会的真正法则是赢家通吃、第一名拿走所有奖品。正如同这次写的稿子,因为开拓了新的题材而占尽了好处,后来的跟风者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抹杀。
不过曾经的自己能被别人很认真地记住,她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的感动,所以当司徒又抛出一个她一点都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她克制住了自己的不耐烦。
——“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你的父母?”
四周围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整个空间变得非常安静。
“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他们。从记事起就只有爷爷奶奶。你知道人老了以后会非常喜欢回忆从前,60年挨饿的故事我听了不止八百遍,但是他们在这件事上守口如瓶,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的父母的任何事情。”
“你就不好奇吗?”
“小时候也好奇啊。不过后来从别人那里知道一点东西,然后就彻底没兴趣了。嗯,就是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个地方,据说就是原本我父母的家,他们和姑姑在同一栋楼住,也是六楼。”
“后来有一天,两个人打了起来,把家里的电视、冰箱、洗衣机全都砸了,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往下扔,一面大镜子摔得粉碎。”
“之后要扔出去的是一个婴儿车。”
“正巧这时候我奶奶好不容易爬上了六楼,才阻止了伸出窗外的那两双手。”
“婴儿车?”司徒有些吃惊地出声打断了黄露明的叙述。
“没错,那里面就是我喽。”黄露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如果不是被拦下来,我大概会被直接扔下去摔死。”
“所以,我活到现在算是命大。对于一对曾经想要杀死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什么探寻的必要了。”
她脊背挺直,脸上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按了一下眉头,看着面前少年的眼睛,语气有点生硬:“别可怜我,我用不着。”
司徒终于意识到自己提起的是一个不那么轻松的话题,他想试着转移一下黄露明的注意,“其实你小时候很活泼的。”
“是啊,那时候我是这一片三个小区孩子的头呢。你们个个都听我的。”
黄露明自顾自说下去,“我小时候并不觉的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玩起来就像一个没心没肺的野孩子。可是后来,不断有人强调这一点。家长们来找跟我一起玩的小孩子回家的时候,总是指着我说,‘看,这就是那个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
司徒有点想要终止这个话题了,他看出来黄露明的表情很不开心。但是这个时候他偏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只好任由那个姑娘一脸淡漠地自己扒开伤口。
“小学当上了班干部,帮着布置家长会,家长们都要坐在自家小孩的位置上,看那些大人们像是小孩子一样坐在教室里,有点说不上的滑稽。给他们签到的时候,总是要问一句:“你是xx的家长吗?”
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家长喝醉了酒来开家长会,因为老师批评他们家小孩,他直接撸袖子跟班主任打了一架,所有人都在笑他。
可是我很羡慕,因为从来没有人给我开过家长会,我的座位永远是空的。哪怕是一个喝醉酒不着调的流氓家长都没有。
再后来,人人都学会了唱一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首歌。
明明本来我不觉得自己缺什么,但是全世界所有人都要提醒我你是不完整的、不快乐的。”
黄露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冒出来强的倾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