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我帮手推着小车往别的街道上跑。不知走了多少街道,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摊主一手撑着车架,喘了半晌才大骂道:“你婆咧!”
我连埋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半弯着身子不停地喘息。
“看样子今天是卖不了了,你先走吧。”
我点点头,想着也是该找个地方好好拾掇自己了。想到我竟把自己过得如此落魄,又忍不住一片心酸。然后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老板,现在还有面吗?”
我想象很多见面的场景很多应景的话,我独独没有想过,在这样黑暗的一个小巷,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她来了,这么快,这么措手不及。街灯远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树影斑驳的黑影,在夜风吹动下像一片涌动的黑浪。
“有是有,不过要等会,这刚开始呢,东西还没拿下来。”摊主热情地招呼着,将两张小矮凳从车上拿下来,“两位稍坐片刻就好,”又招呼我道:“快点来帮忙啊!”
我想过转身逃跑,那是我过去的人生里最下意识的动作。但我紧紧盯着那团黑影,脚步像是定住了,回不了头也迈不开脚。我不愿这么面对她,可这么好不容易这么恰巧遇到了,不是上天安排给我们的缘分吗?我不知道我这一走,又要等到几时才能再见。面子,在她面前又算什么?
就在我犹豫的片刻,面摊老板又催促了两声,我才讷讷地转过身。她还是那样美好,即使在这个树影斑驳的小巷,即使看不清她的面容,我也知道她是那样的美好。
我轻声叫了一声秀秀。
“阿凤?”她很意外,人跟着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戏班吗?”丁建国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我离开戏班了。”我说。
“为什么?”
我心里突然觉得很委屈,我不顾一切地来找她,她却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能对她说。这一场自编自导自演的戏,就连观众都只有我自己。最后谢幕了,我还得找一个冠名堂皇地理由安慰自己,说服世人。
“我……我想来这看看,来看看你,我还没有找到工作,钱包弄丢了,又忘了你的地址。”我说。
“你这个傻姑娘啊!”她似乎想说点啥,又不知如何说下去,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面摊老板见我们相识,也没说什么,只在煮着那两碗担担面。
“那你现在就在这面摊工作?”
我低着头,没有回答。算是吧,但没有工钱,也不是长期工作,而且我害怕我一说是的话,她就没有理由理我了。我们这么艰难才能够遇见,我需要很多的时间,来看着她,来爱她,我怎么舍得就这样擦肩而过呢。于是我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轻声叹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我轻轻抽噎了一声。好半晌,我们都没有说什么。我想起离开之前给她绣的香囊,我还随身带着,便在包袱里翻找出来给她。
“上次你说很喜欢那个香囊,我后来去找阿麽学了,本来想等你大婚的时候送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个鸳鸯戏水图案的香囊,原本用作结婚礼物也该是应景应情的,只是在这个漆黑的小巷子里在这种不期然地情况下拿出来,倒有些违和了。毓敏秀似在低头算计着什么,只轻声道谢,没有多话。
丁建国从她手里拿过香囊,就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赞道:“没想到你手法还真不错,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话似是褒来又似贬,我只轻轻一笑,没有回话。气氛有些冷却,只剩下一锅热汤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所幸面摊老板很快打破了这沉默。面已经下好,他端上桌,招呼他们坐下,但毕竟失了吃面的兴致,毓敏秀几乎是未动一筷。
她又问了我一些关于戏班的问题,我都一一告之,说到戏班可能会在台北常驻下来,她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复又黯淡了。
“还没有问过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大婚呢?还在戏班的时候说是延期,后来我没等到时间就离开了。现在竟然再遇到了,定要告诉我个时间,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的。”我说。
丁建国回道:“就定在十月十号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我下意识想到了十全十美,真是好意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