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前夕
她的世界在更迭。
每个曾经熟稔的人，如今看来都像匆匆流逝的风景，过眼即逝，徒留残影，捉都捉不住。
于是她选择阖上眼，不听、不看，将自己交由旁人安排，专注扮演好旁人赋予的角色。
听命行事虽然不自由，但从某方面来看，不用思索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竟也算轻鬆自在。
微微牵动嘴角，她在心底自嘲。
收拾碗盘之余，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回头看见了新僱的服务生，自从共军入城之后，老闆娘另外新聘了一些人手，京华楼重振旗鼓的速度之快，听说连百乐门的经营者都特别来捧场，感受这酒楼的新生。
「小雪姐姐，刚才有个漂亮姑娘找妳，老闆娘让她先去妳房间等着，要妳不忙了之后再去会会她。」
「有人找我？谁啊？」
「我不知道她是谁。」对方耸了耸肩，「就是个美人胚子。」
「知道了，等我把这些收拾好就过去。」
「小雪姐姐，我替妳收吧！说不定那姑娘找妳有急事。」
「好，」她朝她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妳了。」
提步朝房间走去，远离人声鼎沸的大厅，建物深处的安静让她感觉自在许多，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鬆起来。
未多加思索，燕如雪打开房门，瞳孔中映现一名女子的纤弱身影，青丝挽髻，身段窈窕，看见女子的剎那，她的神经又再度拉紧。
那人是莫紫莺。
她站在梳妆台前面，梳妆台上搁着一只打开的木盒，盒子里似装有甚幺东西，燕如雪一眼就看出那是她藏在抽屉深处的物品。
「妳凭甚幺乱动我的东西？」她语调微愠，「莫小姐，还请您放尊重点。」
女人看了她一眼，道：「这是何鸽送妳的？」
她沉默下来，见她不回答，莫紫莺叹了一口气，「啪」地一声阖上木盒。
「听说妳不唱歌了，是因为他吗？」
「与妳无关。」她仍是说着那句老话。
莫紫莺像没听见她的回答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妳应该继续唱戏的，妳是个很好的歌手、很好的戏子……妳不该因为一个人就从此封了嗓子。妳不唱戏，太可惜了。」
闻语，燕如雪有些傻了，她不明白莫紫莺说这些话的用意究竟是甚幺。
「妳大老远跑来，就只是要和我说这些？」
「不尽然对。」莫紫莺摇了摇头，「我来这里，是想和妳打个商量。」
「甚幺事情？」
「何家过几日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们带不走妳。」莫紫莺的嗓音带着几分如冰的冷漠。
这个讯息令燕如雪心间一窒，思绪一片混乱，莫紫莺刚刚说的是「我们」，她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她被谁排除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淡漠地开口询问：「所以？」
「何鸽想办场戏，当作在上海的最后一个回忆。」莫紫莺定定的望着她，「他想听妳唱最后一回的游园惊梦。」
「……一首曲子而已，妳也能唱的。」
「燕语，」莫紫莺无奈一笑，「我和妳终究不一样。」
燕如雪又再次沉默，眼眸悄悄换了神色。
「妳是他的妻子，却愿意为了他来求我？」
「不是求。我也会登场。若是妳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妳。」莫紫莺的眸子升起倔强的情绪，「好了，妳的决定是？」
目光流转，转啊转的，停在了莫紫莺身后的那只木盒上，往事如潮，一波波地涌上脑海。欢喜的、甜蜜的、哀伤的、痛苦的、愤恨的……
他和她，究竟是为甚幺会走到这一步的？
苦涩的牵起嘴角，她让自己的话语无情绪地轻轻落地。
「我答应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