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牵挂
夜正深沉，天色漆黑如墨，但京华楼位于闹区，入夜之时自然不可能像颐园那般安静。
或许，入了夜的上海才是它真正的模样。
女人涂上胭脂，裹上皮草，开叉的旗袍包裹住玲珑有致的身躯，白皙的大腿裸露在外，撩拨君心浮动；男人打上领带，西装革履，镜片底下透着捉摸不定的眼神，捕捉的同时也被捕捉着。谁与谁的目光在浮华夜景中交会缠绻，碰出足以燎原的星火。
不远处的百乐门舞厅还闪着嚣张的霓虹，似一块发光的巨型磁铁，吸引着无数座车朝它驶去，诱惑着无数男女与其同欢。
很多事，其实夜里买醉的红男绿女心中都有数，只是不忍、不敢说破。
夜上海是一件华美的外衣，遮着这块大陆的脓疮烂伤。
「如雪，在看什幺呢？」一袭艳红的身影转进燕如雪的眼角。
「我在看外面，」她虚指窗外，「最近挺热闹的。」
杜鹃微微一笑，「大概，是年末将至的缘故吧。」
「话说回来，今晚怎幺没见着玲枭？她上哪儿去了？」
「她啊，」一丝暧昧透进杜鹃原有的笑颜，「被之前那个记者带出去了，听说是去百乐门舞厅了。」
「出去了？」燕如雪微微蹙眉，「玲枭才几岁，去那儿会不会太早了？」
「唉，有那个青年带着，总不会出大事的。」杜鹃眼珠子转了转，「如雪，妳觉得他们有没有戏？」
她嘴角一勾，原来杜鹃是打算把两个年轻人凑成对，这才那幺爽快的让玲枭出门啊
「能有什幺戏？他们差了十岁左右吧？」燕如雪语带调侃，「别乱给人点鸳鸯谱阿。」
「唉呀，在这年代，年纪不是问题了，男娶大，女嫁长，这些都时有耳闻，很稀鬆平常的。」杜鹃反驳，「而且，我觉得那青年对玲枭也颇关照的，玲枭要是跟了他，估计也不会过得太差……」
燕如雪静静地听着，没有答话。
仔细想想，若玲枭和那个记者真能修成正果，过着幸福的日子，那基本上这里就没有能让她牵挂的事物了，她能跟着李飞鹰离开，走得毫无留恋、走得无牵无挂。
这算不算一种了无心愿？
「咦？」从身旁传来的一声惊呼断了燕如雪的思绪。
「怎幺了？」
「如雪，那边是不是站了个人啊？」杜鹃比了比窗外漆暗的楼角。
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目光尽头，依稀可辨一个女人的身影。
云移月现，月光清冷的洒下，照亮那人的真面，原应幸福圆满的身影，此时却显得几分单薄凄凉，认出那人的身分，燕如雪不禁心头一颤。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夜正深沉，她那样的身份怎幺能在夜间乱逛？这种时候，她应该要在婆家好好待产的
燕如雪敛眉，从窗边离开，待她走出京华楼时，她手里多了一件上好的针织披肩。
横过路口，她看见她脸上还挂着未乾的泪痕。
「如雪」她哽咽出声。
「好了，没事。」她柔声安慰，把披肩裹在她身上，「我们先进屋吧，绣绣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