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碎片
文定前夕。
两纸信笺先后送抵何家大院，信纸被平整的摊在桌前，其中一张信纸上的字体娟秀，墨迹之间竟似还透着淡淡的竹香。
信上承载的内容繁几，尽是母亲对儿子的关怀，但最引起他注意的仅那幺一句。
「如雪诺，婚宴不现，勿念。」
她不会出现在婚宴现场，这对他们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他明知如此，心里却还是泛起一阵惆怅。
苦笑着摇头，他熄了灯，让无尽的漆黑将他重重包围。
明日是他的婚事。
而他将牵起的，终不会是她。
清脆的破裂声响起，白瓷碎片散落一地，以乌木地板为衬，惨白的映照着谁的惊恐。
「发生什幺事了？」楚湘闻声而来。
「也没甚幺，是我粗手粗脚的打破了东西。」谢姨懊恼的看着地上的碎片。
「打碎甚幺了？」楚湘问得关切，「有没有伤到自己？」
「我是没什幺事，只是可惜了这幺好的东西，」谢姨一脸惋惜，「那幺贵的瓷盘，却被我这把老骨头给摔碎了。」
老妇双手合十，眼神愧疚，「夫人，真是对不起妳了。」
「没关係，不过是个盘子，妳没受伤就好，」楚湘宽容的笑着，「待会儿把这些碎片收拾好，紫莺大概也快过来了。」
「好，我马上收。」
谢姨正要弯下身子收拾残局，眼前却掠过一双白皙的手臂，早她一步先拾起了满地碎片。
「如雪小姐！」谢姨惊呼，「妳这是在做甚幺？」
「捡碎片。」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她想。
「如雪小姐，妳别捡了，年轻姑娘的手细皮嫩肉的，还是我这双厚茧粗皮来用，割着了也不觉得可惜。」
话毕，谢姨匆匆的想蹲下身子，燕如雪抬手阻止了老妇。
「没关係，谢姨的膝盖不方便蹲，我来就好。」
「可是……」
「都说了，这不过是件小事。」燕如雪没有抬头，「莫紫莺不是要来了吗？还是準备订婚的事情比较要紧吧？」
「是啊，谢姨，既然如雪都这幺说了，那厨房这儿就交给她吧。赶紧把其他瓷盘拿出去做準备，时间没剩多少了。」
「是，夫人。」
楚湘支走了谢姨，老妇走后，燕如雪感觉到有谁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夫人，您也别乱碰，带着伤出席儿子的订婚宴不太好。」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逼得楚湘缩回自己那双本来想要帮忙的手。
「如雪，就让我帮忙吧，别把别人对妳的关怀全拒于门外呀！」
燕如雪看了楚湘一眼，没有说话，又低下头进行清理的工作。
一声轻叹。
楚湘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燕如雪，「把碎片放在这儿，等等一起丢了，小心别割伤自己。」
「嗯。」燕如雪应着。
「那我先去忙了。」楚湘起身。
「夫人，」燕如雪叫住正欲离开的她，「我把衣服做好了，全放在绣绣姐那儿。」
「知道了，这阵子辛苦妳了。」
「……不会。」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线透出苦涩。
「如雪。」楚湘稍加犹豫，门前折返，「那个，呃，妳有什幺话要我转告何鸽的吗？」
转告？要转告什幺？
「不用麻烦了，」淡得近乎飘散的嗓音，「我跟他，早已无话可说了。」
「哦，我明白了……」
楚湘神色尴尬的离开厨房，独留燕如雪只身一人。
掌中的白瓷触感温润，与那对瓷鸽的质感并无二致，于是燕如雪的思绪被勾回，回到那小小木盒中的鸽白过往。
白鸽犹并飞，故人已离散。
掌心蓦然一疼，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收拢了掌心，白瓷碎屑扎进皮肉，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泛出，在白皙的葇荑上恣意漫流。
好痛。
血珠不经意落在地板上。
晶莹坠地，与泪相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