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歌行

    《卷五?久歌》〈章四五?命途双蹇〉#3

    呕了几回，向云烟才感觉体内的翻搅逐渐平息，她轻轻喘着，逐渐顺下了气息。

    「小姐，妳怎幺了？！」蹒跚走回的挽红恰见到这幕，焦急地奔过来，扶着向云烟面容瞧看，却被失却血色的面容一惊，「小姐，妳脸色好苍白啊！」

    「有看到久歌吗？他在哪儿？」向云烟反过来抓住挽红衣袖，担心的却是黎久歌，却见到挽红摇了摇头，一时双眸泫然。

    「小姐，姑爷许是落得远了，挽红怎幺走都没找着……」挽红愧然地望着向云烟彷彿要哭出的面容，一会儿又赶紧说道，「可挽红在那儿看见了一顶空屋，小姐先过去歇歇吧，要不然晚点儿天色黑了就什幺也看不见了……」

    「可是……久歌会不会摔伤了、会不会需要帮忙……」向云烟焦急地颤着嘴唇嗫嚅，可抬眸迎上挽红焦急的目光，又知道挽红也正担心着眼前的自己，不忍如此，还是撑出了笑，「好，听妳的……那……把这位公子也一起带过去吧……总不能就将他弃置于此……」

    向云烟望了望地上昏迷的男子，见他肋侧伤处果真已经渐渐止住出血，稍稍鬆了口气，挽红点了点头，两人各自扶着男子一侧，勉强将男子魁梧沉重的身躯拖起，向云烟身上一大片挫伤，也扭了脚踝，身上多了男子一半的重量，只更加剧了扭伤之处的痛楚，却硬忍着、一颠一跛地走向挽红所领去的方向。

    勉力在草丛中拖行了一小段后，前方果真出现一幢矮矮的石屋，屋角、墙檐因谷底湿气生了一层薄薄的苔，似是荒置已久。

    两个身子单薄、加上添了伤的女子扶撑着墙，将男子拖扶到屋内砖石砌成的床炕上，勉力将他歪倒放上，向云烟鬆手当下，也歪倒了身子，沿抵着墙缓缓滑落、瘫坐于幽冷石地上，无力地长长吁出一口气。

    「久歌……你去哪儿了……」

    「小姐，姑爷功夫了得、素来身强体壮，一定没事的，您别担心了，挽红等等便出去再找过，先让我看看小姐伤势吧？」挽红见向云烟担忧黎久歌、却又因耗尽了气力而无能为力的样子，不捨地凑至身边，轻轻撩起向云烟的衣袖、裙襬，望着皮肉上那一块一块粗砺渗血的擦红。

    「小姐，妳伤了好多处……」抬起头，却看清向云烟额处、双颊等处也给削去几块浅浅的表皮，「连脸都……」

    望见挽红逐渐焦急的面容，向云烟反而扯出了安慰的一笑，「以为在宫里那阵过得苦，想不到倒还长了些肉呵，没摔伤筋骨，都是些皮肉伤而已嘶──」

    向云烟微微挪动脚踝，却感受到剧痛袭来，剎那皱了狼狈的秀眉。

    「唉啊，脚踝也肿了！」顺着向云烟动作看去，挽红望见向云烟脚踝一处鼓肿，惊呼出声，「小姐，妳等等挽红，挽红去打些冰水让妳镇镇肿痛！」

    挽红慌慌乱乱地起身，匆促在石屋内瞥得一个破旧的木桶，一往怀里抓便冲了出去。

    向云烟靠着墙，鬆颓下紧绷已久的单薄身子，白日将尽，石屋内的光线淡去些许，笼罩在揉杂着腐苔气味的幽晦之中，在她视线之中微微暗淡、模糊。

    「呵……」发生什幺事了？几刻前，她还同黎久歌在车厢里偎着、握着，要去江南寻找平静没有波澜的日子，可是……发生什幺事了，为何一眨眼、几声惊呼，他们却像是被命运狠狠扯散、狠狠斩辗一般，这样狼狈、这样褴褛地，失落了彼此？

    车伕呢？替她们驾车的车伕又怎幺了？还好吗？是不是也伤着了？如果不是为了替她们隐去行迹、替她们赶路，是不是就不会招此横祸？

    久歌会没事的吧……他们自同一处摔下来……没道理落得太远的，是吧？

    向云烟突然好害怕，害怕这一刻的阴暗与孑然，成为生命中此后永恆的模样，心底正惊惶起来，只见挽红颠颠晃晃的、捧着那残破、不断滴流出水来的木桶踉跄走近，她摀着木桶边缘破裂之处，却还是止不住水自桶中、自她指缝间流失，来到向云烟身边时，木桶里只剩下一半的水量，如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