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歌行

    《卷三?红泪》〈章三十?红颜泪尽〉#3

    此后一两个月里，秋日缓缓走离，欲远未远。

    市井百姓纷纷说着，今年的冬日来得早，只怕不久，便又要迎来这一年第一场风雪。

    因着周昌不在，少了人叨唸，刘如意每日阅完该阅的卷宗、读完该读的书册之后，便会拉着项红泪，有时在苑里的亭子下说说笑笑，有时趁着府里其他人没看见，偷偷地往外溜，或走过幽旷的巷弄里、或钻到人潮拥挤的街衢上，这时，刘如意会拉着项红泪的手，怕让人潮分开了他们。

    两人彷彿是茫茫人海之中，两个相依为命得十分快乐的孩子。有时，刘如意看着项红泪笑得憨傻，项红泪发现了，便会偷捏他鼻头，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在府里，刘如意看着那些书卷时，是端静且沉稳的，总给项红泪几分成熟得像大人的错觉，可是两人一出了府，他却又笑得像个孩子，甚至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天真许多。刘如意的年纪分明比自己要大上一两岁，可他却像个弟弟一样老依赖着自己。可她却因此而心里开心，她喜欢让刘如意依偎、喜欢他拉着自己到处去，时而像给自己惊喜似的、掏出自己方才在街市上多看了一眼却捨不得买的糖棒，像要跟自己献宝。

    这些细腻之处，都让项红泪莫名喜悦。她几乎要觉得，或许刘如意是她的贵人，自从遇上了他，自己不再日日为了日里食粮伤脑筋，可更重要的是，遇上了他之后，自己变得好开心。

    他们没再去过林里的湖边，因为与项红泪在一起，刘如意很开心，不需要到那里掩埋自己的伤心与难过。

    那一日，两人在人海之中钻挤，好不容易脱出街道上的熙来攘往，正笑着要往街尾走去，却见转角处，几个人错落地懒懒靠在巷墙上，正不怀好意望着正悠哉往街尾处走去的两人。

    敏感的刘如意察觉四周氛围有几分诡异，一抬起头，便看见街角那几个人，笑得邪佞的脸，竟是有几分稀薄的熟悉──是几个月前在街上拦围住自己的那群地痞们！

    他稍稍拉了拉项红泪的衣襬，欲唤起她注意力。见她顺势抬起头，也望见了几步开外好似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的那班人。

    「他们是……」项红泪也有隐约印象。她喃着，一边却皱起了小巧的眉。

    「……嗯。」刘如意低低附和了声。两人有默契地微微停住了脚步，相视一眼，在一对映出彼此的眸里交换了无声的讯息。

    这回，是刘如意握住项红泪的手，拉着她往另一侧奔逃而去。

    「跑了！给我追！」身后传来吆喝声，两人知道那些地痞们追了上来，死命地、死命地催快了脚步。可这回，他们在惊惧之中，却隐约流露了一丝笑意。在慌急的奔跑之中，一双互相牵着的小手，越握、越紧。

    慌乱之间，两个孩子凭着直觉奔逃，却又来到了，上回的城东矮林，两人想也不想，便奔逃入林子里，可跑得匆急，却忘了留意脚下，也没有上回那幺好运。

    「呀──」项红泪突地惊叫一声，让刘如意握住的手猛地脱滑开。

    「红儿？！」刘如意感受到掌心一空，心里蓦地一惊。停下脚步回头望，却见项红泪让地上盘凸的树根狠狠一绊，摔跌在地上，他赶紧蹲下身要将她扶起，却听见林子外围，几道杂沓的脚步声纷纷而来，教两人同时心里一凛。

    「快、快趴下……」不顾自己脚上剧烈的疼痛，项红泪一把揪住刘如意的衣襟，将他上身往下拉，让身边几株生长得比较密集的树丛以及顶上筛下的深浓树荫，掩去两人小小的身影。

    刘如意让她猛地一拉，一张小脸顿时凑到了项红泪因一路奔跑来而胀得晕红的颊边，两人脸贴着脸，深深屏敛气息，可是除了远方徘徊的杂沓脚步声，两人深屏了息，却让心口处匆促的博动相形清晰可闻。胸口那幺急促的心跳声，不知是因慌乱的奔逃、还是因为其他。

    直到那些脚步声、夹杂着几许粗鲁的啐骂声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刘如意方抬起身子，望着那痛得趴在地上的项红泪、脚踝处还卡在树根之间，他声嗓之中有着童稚的焦急。

    「红儿、红儿？痛不痛？妳站得起来幺？」刘如意蹲在一旁，赶忙去扶撑起项红泪，让她靠着一旁的树干，歪斜地坐着。「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