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第一抹朝霞从东方升起。《辣+文+网手#机*阅#读an》
此时的下邑,宛如修罗场。
到处都是残肢断体。
隐隐绰绰之间,地面上,还有着些未曾烟气,还在挣扎着的伤兵在爬动。
他们拼命的向前爬,手指深深的掐进地面的血泥里。
“杀啊,杀啊,杀到长安去,人人都做开国候……”有人呢喃着,挣扎着,爬向前方的壕沟。
但是,那壕沟实在是太深了!
昨夜,不知多少手足同袍,奋勇向前,却多半载进了那些壕沟里,或是被一阵强劲的弩箭雨钉死在地面上,纵使侥幸爬过壕沟,躲过箭雨,攀爬至汉军的寨墙下,也会被一根根长戟砍断身子,掉落下去,摔成一段段的残肢。
而更多的伤兵,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战斗意志。
空空如也的胃里,连一粒米也没有。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衣裳,渗进伤口里,却感觉不到疼。
冬日的晨曦,落在身上,却让人更加的冷。
“阿母……”有人伸出手,在空气里拼命的抓着,呢喃着,呼喊着。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恒霸躺在冰长风冷的血泥中,嘴里喃喃的念着。
他身上的甲胄,被强劲的弩箭射穿,鲜血流满了身躯。
恒霸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
昨夜,他带着自己亲手训练的五百死士。混在冲锋的队伍里,拼命向前,希冀能打开一条生路。一条通往雒阳的道路。
但是,五万人决死冲锋,却只能突破汉军的第一道防线,连一座营寨都未能拿下!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吴军太累了!也太饿了!太冷了!
能死在这里,死在战场上,或许是他的解脱!
“一切都结束了……”恒霸勉强爬起来,硬撑着。拔掉胸口的箭矢,拄着长剑,撑起身子。然后,他微微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缨盔。
君子死而冠不免!
无论如何,即使是死。恒霸也希望。自己能死的有尊严。
这也是大部分贵族士大夫阶级的普遍心理和对死亡的预期。
他拄着剑,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被死尸和断肢所占领。
只有远处如同刺猬一样的汉军营寨中,有着欢歌笑语传来,营寨的城楼上,汉家的黑龙旗,高高飘扬。北方呼啸着在山谷回荡,宛如挽歌一般。
“恒将军!”几个同样重伤在地的伤兵。看到恒霸的身影,发出虚弱的呼喊。
恒霸放眼望过去。
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子弟兵啊!
但,却被他亲手带进了这绝地,这死亡的陷阱之中。
恒霸只感觉两行清泪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深深的自责,鞭挞着他的心灵,让他万分难受。
“倘若当初,大王听我之言,过城邑而不下,直趋雒阳,何至于有今日啊!”恒霸踉跄着向前走着,事已至此,再想这些又有何用?
只是……
他低头看着那些士卒,那些手足,那些同袍……
都是大好的男儿,丈夫。
他甚至能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
但此刻,却只有四五人还在苟延残喘,余者,都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说话,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这都是我的错……”恒霸轻轻的说道:“为人臣,不能劝谏君上!”他眼前浮现起刘濞的模样,想起了刘濞对他的提拔、爱护和信任。
他吐口血,继续前行,继续说着:“为人子,不能尽孝膝前……”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母,母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起来,让他更加愧疚……这一败,老母怕是也要受他牵连,无法安生的过完下半生了。
可笑,他以前还曾想着,直取长安,为母亲大人赢取一个幸福的晚年。
他叹了口气,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举起长剑,大声道:“为人夫,不能保护妻子,活着又有何益?”
长剑从脖子上划过,血珠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