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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活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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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0(第5/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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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爹说得有点过,有点怕人。爹是给她敲警钟哩,让她往最坏处想,让她不要抱啥不实在的指望。爹说过,这是一条苦路,比黄泉路还苦,你要咬住牙子走,你必须咬住牙子走,走过去,就是金光闪闪,就是一海的福,享都享不完。等她迫不及待地睁开眼,自个掀了盖头,想看个明白时,她的心就凉了,岂止是凉,她像是六月天掉进冰窟窿,从头到脚,哗一下冻住了。

    眼前,清油灯下映出的,蛐蛐一样蜗在红木椅子里的,哪是个人?分明是个毛头怪物,分明是个鬼,比鬼还狰狞。只见那个叫做男人的物什,口里流着一口的白沫,鼻子满脸拖着,找不出哪是鼻子哪是脸,这还不算,难看的是他的头,天呀,世上竟有这样的头!分明就是个猴子,就是个山里跑的野兽,眼倒是睁着,还冲她望,可那眼,哪有光啊,分明两个大窟窿,黑魆魆的像深井。再看四肢,就由不得灯芯不怕了,男人顶多有十岁娃儿那么大,纵是伸直了腿站起来,顶多也就到她肚脐处。矮倒是不怕,怕的是他胳膊圈着,像个牛鼻圈,弯弯的就把男人给箍在了椅子里。

    总之,初进洞房的那半个时辰,灯芯把世上能有的怪物全给想了起来,把脑子里所有骇人的记忆都给调动了出来,还是觉得没有自己要嫁的这个男人可怕。她也算大胆,居然没在那一天里给吓死。

    过了半个时辰,灯芯突然就自在了,不怕了,她走过去,学男人掀开女人的盖头那样,掀开裹住男人下身的那块红布。二十二岁的老姑娘灯芯当时并不明白,男人下身裹这么一块红布做甚?这样的穿戴她像是没见过,中医爹也没跟她交待过。但是她不管不顾了,她急着想做的,是把男人抱起来,想亲眼证实一下,他到底能不能站得起来,站起来究竟有多高?等她把男人腾一下打椅子上放地下时,洞房门哗地开了,奶妈仁顺嫂扑进来喊,使不得呀,红布,红布……喊着,一把将男人夺过去,疾疾地拿红布又裹住男人的下身——

    冲喜(15)——

    后来灯芯才明白,他们在给男人讲究哩,怕她身上的煞气冲了男人,更怕男人会在掀盖头前忽然间病发。

    男人一发病,头件事儿就是扒裤子,然后……

    灯芯弄清这些时,已是一个月后。

    一个月里,她所经见的,远比后山中医爹说给她的多。兴许,有些事儿爹也不知晓,毕竟,他也有十年没踩进过下河院了。

    如今,少奶奶灯芯早已见惯不惊,她的沉着,甚至比奶妈仁顺嫂还强出几分。

    早上公公进了西厢房,头一眼便望见儿子自个穿衣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这可是十五年里从未有过的事。他扑向儿子,颤着声音,抖着双手,一连让他脱了五次,又穿了五次,直到确信这不是梦境,老泪纵横地一把抓住儿媳的手,也不顾什么忌讳,连说了几遍他行了,他居然行了。

    天啊,我儿居然行了!

    公公的惊愕完全在灯芯的意想中,她颤颤地伸出手,犹豫了那么一刻,然后,大方地替公公抺去老泪。这个动作有点惊讶,可灯芯做得一点不造作,冰凉的手掌居然在公公湿热的脸上多停了会儿,那一停,似乎有万语千言在里面。灯芯凝住公公的脸,那满脸的沟壑瞬间让她悲凉,心也跟着一片潮湿,如果有可能,她真想一直抚下去,直到把那些曲曲折折的沟壑抚平。

    这种感触,是在这三个月里生出的,三个月里听到看到的事,让少奶奶灯芯对自个公公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隐情。

    公公哪里知道,她的心早也沟壑纵生,为男人,更为这下河院。公公转身离去的一瞬,深长地望她一眼,意思是说全拜托你了。灯芯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焦苦,任两行清泪恣意地流下来。

    夜里,灯芯唤来奶妈仁顺嫂,又叫了上房的丫头,坐灯下挤菜。白日从菜地采来的苦苦菜还带着新鲜的露水,用手一折,便有鲜如乳汁的液儿滴淌出来。丫头叫葱儿,自小没了爹娘,跟着奶奶讨荒,到了菜子沟,便舍不下这一地的菜子,嚷着要留下来。东家庄地给她奶奶十两银子,两人便住下来。后来奶奶过世,庄地送她一口棺材,葱儿便磕了头,唤庄地干爷,身前身后地侍候。葱儿捧着碗,小心地接着苦汁,接到半碗时不解地问,挤这东西做甚?灯芯瞅她一眼,问,你吃过苦菜么?葱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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