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黑色殿里,元武的手垂了下去。
他的手似乎承受不住薄薄的一页羊皮纸分量,而他的脖颈似乎承受不住他头颅的分量。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他在很多年前给人的感觉很平庸,但他无论在任何方面其实都超越这世间绝大多数人。
白启违抗圣命率军入齐境自然便是逆反,带走的几乎是大秦王朝三分之一之上的军队。
数十万精锐军队行军所需的支撑不只是白启个人的想法,大量的供给谁能够满足?
他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想明白了是谁能够给白启提供足够的支持。
所以他便更明白,白启覆灭齐王朝之后,那些忠诚于大秦王朝的军队也不会再回来给他效命。
他同样明白,丁宁逼走徐福,不只是要从他的身边逼走至关重要的力量,更关键的是在告诉他,长陵到大秦王朝各地,所有的消息传递,军令秘报,已经不再安全。
他在失去对大秦王朝的军队,乃至整个朝堂的控制。
这就像是一条百足长虫,在被慢慢的斩去一条条长足。
慢慢的剥夺和折磨很残忍。
但元武却并没有觉得这很不公平,因为当年他和郑袖也是这样的去逼迫王惊梦的。
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随着这熟悉的脚步声,一股浓烈的药味刺激得他的鼻翼有点发麻。
又到了吃药的时辰。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来。
双手奉着药碗的赵高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他接过这个纯金的药碗,如同饮酒般小口小口的慢慢抿着。
药汁涩而苦,然而当这些药汁入腹,便有一团元气如同烈火般从他的腹中燃烧起来,涌向他身体各处。
他身体里一些如同死去、**的地方,在药气的冲击下开始复苏。
赵高的药很有效。
他身体血脉里,那些郑袖残留的星辰元气,都甚至已经在强劲的药力冲刷下磨灭了不少。
“大概还要两月?”
他看着躬身而立的赵高,问道。
自从和郑袖一战重创之后,他一步未离开这座寝宫,无论是情绪还是对人的态度,无形之中都已经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但对于赵高,他的眼神里却充满着真正的温和。
“至少需要百日,在此之前不可剧烈鼓荡内气,否则恐怕前功尽弃。”赵高恭谨说道。
元武轻嗯了一声。
赵高没有抬头看他的神色,所以不知道元武这一声代表着什么。
药碗递回到赵高的面前,里面大约余了十之一二,按照往常,赵高默然将剩余的药汁一口饮尽。
强劲的药力顿时让赵高体内气血疯狂流转,让他瞬间变得满脸赤红,让他忍不住有些痛苦的低声咳嗽起来。
按照之前的规矩,他便要告退离开。
“听说你今日在皇宫里和内务司梁啄起了冲突?”然而今日里,元武却突然问了一句。
赵高并未多言,只是点头称是。
元武也不多言,淡淡回了一句,“我已下旨斩了他。”
赵高微微一顿,似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我因救治胡亥皇子入宫,和胡亥自然亲近,但扶苏皇子这些时日恐对我有些不满。”
元武眉头微蹙,他的神情依旧有些淡淡的,但是眼底却涌出些莫名的火焰,“你只管你,如何轮得到他管。”
“多谢圣恩。”
赵高拜谢退出。
在他乘着马车离开骊山下这皇宫,直至宫门外,他才在车厢之中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些微嘲的神色。
再强大的人依然有弱点。
现在的元武便是如此。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此时已经是元武最为信任的人。
或者说,抛出巨大的利益而召唤白启不能,连徐福都已经从他身边离开之后,元武心中需要一个他觉得能够信任的人。
这世上,哪怕是最独的独夫,却依旧害怕寂寞。
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珍惜,不在乎,但却一定要有。
今日在皇宫里,其实那名内务司的高官和赵高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