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筑的形状是大头细颈,演奏时,一头着地,演奏者以一手握着细颈,使其一端离开地面,与地面形成不大的夹角,演奏者的另一手持竹片击弦发音。越筑的外形似筝,演奏时,演奏者将之近乎平放的置於身前,一手拨弦,另一手亦拿竹片击弦发音。
北地之筑和楚、越之筑均不同,外形似琴,演奏时,演奏者将筑近乎竖抱,一手握住筑体或者低端,把筑的另一端靠在肩头,用另一手持竹片等物击弦。
辛瑷拿筑在手,便就坐於堂中的地上,背对荀贞,面向堂外的落雪,将筑竖抱在怀,左手握住筑体,右手执拿竹片,先闭上眼酝酿了片刻情绪,竹片轻击,弦动发音。
满堂二三十人,无人说话,鸦雀无声,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弦音初时轻缓,如轻风过池塘,渐转迅快,如寒风掠山林,音调由低而高,渐至激亢,诸人恍忽似见山高水远的背景,近处田野间的乡亭如墨点染,道边林木萧疏,一个高冠黑衣的士子正按剑独行,正寒冬腊月,雪密风急,而虽然顶着风雪苦寒,这人却昂然向前,绝不后顾。
来送筑的那个乐女本是伏首跪拜在堂外廊中的,随着辛瑷乐声的渐入激昂,她不知不觉地抬起了头,先是满面敬佩之色,敬服辛瑷击筑技巧之高明,眼见辛瑷相貌美如妇人,却自有慷慨之气生於其内,暮雪昏沉的堂内,他轩如朝霞,乃不觉心神迷醉,眼中尽是慕爱之情。
辛瑷放声歌曰:“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昔我辞家,杨柳依依,今我北驰,落叶萧萧。弃身赴国难,思家不可归,捐躯锋刃端,视死忽如归!”
歌声清越,衬以纷纷落雪,宛似冷泉,凛冽侵透人的心脾。
许仲率先击案,应声合之。
陈褒虽是头次听到这曲歌,但他反应快,马上就领会了荀攸叫辛瑷唱此歌的用意,紧跟着拍案应和。江禽、陈到、刘邓、荀成、高素、文聘、徐福等也相继和声。
堂上不止有许仲、陈褒等荀贞的颍川旧人,邯郸荣、程嘉、卢广、夏侯兰、岑竦、陈午等冀州人也在,刘备、关羽、张飞、简雍也在,黄巾降将如李骧和伤势初愈的何仪也在。
众人按照地域、亲疏分别聚坐在不同的位置。
此时出身颍川的诸文士、武臣群歌,余下诸人旁观静听之,各自的观感、心思不同。
邯郸荣心道:“久闻汝、颍多奇士,颍川不愧是我汉家名郡,所产英杰诸多,英武如中尉,风流如玉郎,善谋如志才,明智如公达,慷慨忠勇如君卿、伯禽诸辈。”
他生起了争强之意,又想道:“较之志才、君卿诸人,我与君昌、子公效从中尉得本来就晚,从才干上来说,又非强过他们,今虽借地利之故,侥幸得到了中尉的信重,可要想不失去这份信重,尚需得再接再砺才行!”不由想起了豪强杨氏,而今募粮虽毕,可还有“一件事”没有收尾,即他向荀贞夸口,要把杨家的胭脂红马献给荀贞,遂又暗自想道,“我奉中尉之令,募一郡之粮,唯在杨家粒谷未得,实在可恨!我誓要诛灭此家,为中尉取彼良驹!”
想到这里,他蓦然心中一动,却是想到了一个收拾杨家的办法,看了看堂上,歌声未毕,这会儿不是向荀贞献策之时,他心道:“且等入夜酒宴上,我再与中尉商议此事。”
程嘉、卢广、夏侯兰、岑竦、陈午等也是各有感触。
李骧、何仪是许仲、江禽等的手下败将,和许仲、江禽等认识的较早,相比之下,感触小了点。
李骧颇为遗憾自己不是颍川人,没能与荀贞早识,如能与荀贞早识,也许他今日就不是降将的身份了。不过,他虽是降将,荀贞用人却是奖罚分明,并不袒护旧人,他自知他可能永远不能像许仲、陈褒这样与荀贞那么亲近,可只要凭自身的才能得到荀贞的重用他也就满足了。
何仪降荀贞后,自觉是个降将,比许仲、陈褒、江禽等低了一头,平时在军中寡言少语,又因他投降前在黄巾军中的地位远比李骧高,是一方渠帅,难免疑神疑鬼,总觉得荀贞有朝一日会对他下手,把他从部队中清洗掉,直到击黄髯一战,他伤重濒死,荀贞却遣人送他下山救医,治好了他,他才疑虑尽消,死心塌地地要为荀贞卖命了。此时堂上听歌,他只有欣赏之意